修仙笔记 - 第二章 愁

    今夜的太一星，四轮明月几乎都是满圆，将这片大地照耀得宛若白昼。
    夜里的气温要比白天低些，不热不凉，舒适宜人。何易抱着一册厚厚的典籍坐在窗前看着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月亮，心中思绪有些混乱。
    据介绍九子主星的典籍记载，太一星的四个卫星都孕育着各自的自然环境，拥有不少生灵生存其中。如今仰头所能看见的那轮最大蓝月，更是一位王者的领地。太一星这般巨大，那些月亮其实也都有正常大小的行星，只不过上头的日夜轮替却不似主星这般规规矩矩，季节的变换也更加突兀，才大有不同。
    何易望着夜空怔怔出神，那四轮颜色各异的明月光辉交映，仿佛在空中绘成了一个俏丽女子的身影。只是那身影朦朦胧胧，他却怎么也看不清。
    虽然以前的事情已经都不记得了，但人的本能却并非轻易可以抹去，有些深入灵魂的东西即便是真的转世了，也仍然改之不掉。就好像现在他明明想不起云绰这个人是什么模样，但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就还是会心头一软，莫名一阵悸动。他很清楚，自己决然是放不下，也不想放下的。只是……
    望了一眼屋子另一头那紧闭的门扉，何易心头愁苦。
    他已说不清自己对那丫头是什么样的感情了，说朋友，或许不止于此，说喜欢，却也不是。以前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像个大人疼爱小孩子一样的想法，但现在想想，似乎并不全然如此。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然胜过了普通朋友，宛若交心知己，甚至还夹杂了更多的东西。他明白，萝莉很依恋自己，那丫头平时冷冷的，不爱和别人说话，可在闲暇之余若有他在，就又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外貌太过幼小了吧……
    要是她长大些，何易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还和现在一样。可是如果她一开始就会自然长大，或许他们也不会一直这样相处，早就重演沧溟星上的旧事了。
    “呼……”
    吁了口气，何易背靠着窗棂一阵惆怅。
    小乙又睡着了，有时候何易很羡慕它，可以吃了睡睡了吃，不用考虑太多的东西，有个管饭的包养自己就一世无忧了。只可惜，他不是食星蚁，也不是别人的宠物，许多事情都还是要自己面对。
    如果是林炎之，他会如何选择呢？
    他想不到，因为没如果。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不久之后，一切都会豁然开朗的。”心中自我安慰了一句，何易又坐直了身子，继续翻看那本厚厚的典籍。
    九子仙界，九位仙君。那些主宰一颗主星的至尊们并不都是明寂修为的大神通者，里头有几位只是空寂大能，而红尘星的红尘仙君，甚至和千万年前的那位羽仙君一样，只是幽玄境的修为。
    太始星作为最具威望的九星之首，实际上反而九星之中体积最小的一个，只有直径二十三万里的大小，而且距离太阳星非常近，仅次于天机星。它在九子仙界的意义，就仿佛至高仙界的无量山一样，是无可争议的圣地，有着极为古老的强者，和非常多的传说。
    传说太上仙君自太古时期便已站在了修行之路的尽头，他掌控着宇宙大道，一直以来都在默默守护着这片星空。可是这样一位古老的强者，却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他就像个谜团，虽有千万个传说，却鲜少有人能够证实其中一二。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守护着九子仙界的安宁。
    除了极具神话色彩的神秘太上仙君之外，其他几位仙君也都有着各自的传说，只不过他们之中却是没有人是永恒不变，从太古就一直存在到现在的。
    太一星的仙君是九子仙界的第二强者，从一千五百多万年前(一万五千至高年)开始就已经主导着仙界的大局，至今没有犯下过什么大错，在仙民之中口碑很好。而天机仙君则是个崛起于平凡人间的智者，他凭借自己的智慧化解了修行路上的千难万险，最终成为许多修行者毕生追逐的目标。如今在九子仙界的许多凡间茶楼酒馆，还都能听到关于天机仙君的故事。
    排名第四的玄机星，不久之前刚刚换了主宰。上一任玄机仙君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是放下至尊威仪去了太始星在太上仙君座下求道，也有人说是远走宇宙深处，去追求更加高远的境界了。现如今的玄机仙君，是个修行岁月还很短暂的天之骄女，一个生来就具有帝王命格的不世女皇。虽然她的修为才仅仅幽玄境，可玄机星那几位心高气傲的王者，却没有一个敢于质疑她的统治，甚至比前任玄机仙君在的时候还要听话。如此怪事，引得无数人大叫有鬼，个个巴不得去玄机星会一会那位女主宰。只可惜，似乎前去找茬的人连仙君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仙君座下的高人给扔出来了。
    往后的几位仙君都是空寂大能，唯有红尘仙君和玄机仙君一样只有幽玄境修为。何易粗略看了一眼，权当看的是流言传说，并未太往心里去。
    月色泻满白玉铺就的地面，使得登仙坪的地上仿佛浮着一层玉白色的光雾。何易翻厌了书，便用神念飞快扫了一眼，大致看了些有用无用的内容，便随手将典籍弃在桌上，找了张长椅躺了下去。
    被荀王一拳碾碎肉身的记忆他还清楚记得，二百八十七天的昏迷在苏醒之后其实无异于一瞬。此时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换成了一套质地上佳的寻常衣物，不再是熟悉的青莲天衣，那把在山海界仲古城打造的柴刀刀鞘也不知所踪，身上轻飘飘的，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凡人，而不再是修行路上的一名刀客。
    此时的肉身比昏迷之前强了不少，不知道是肉身重塑时得到了进化，还是昏迷期间得到了前辈们赠予的好处。他只是感觉，自己大难不死，是越来越强了。
    最趁手的柴刀还在南无量的焚仙炉路熔炼着，多年以后当柴刀与铁棍融为一体，他的兵刃或将胜过大多数的王者，达到上品玄宝的层次。遗憾的是，天演策的第二卷还下落不明，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现在来了九子仙界，或许今后有空闲下来了，也可以打听打听。
    夜色徐徐变化，何易的心中有着些许迷茫。尽管身负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东西，可他对自己的未来仍然一无所知。天演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是否真的是盘君转世，都是他很想知道，却又无法知道的困惑。
    当年兵解大劫，他神游去到未来所见的那个自己似乎很强大，但又似乎很孤单，身边什么也没有，连小乙都不在，只有那把冰冷的刀。或许强大的未来，也不见得会多美好，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个未来的自己脸上还有一些笑意。
    前程，未来，今后。这些词语充满了未知，让他心中有些淡淡彷徨。越是强大，越是渺小。荀王的拳头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脆弱，即便他可以将同样拥有太初之体的对手打得形神俱灭，可终究无法逾越更大的屏障，去挑战更强的人。清明境是如此，即便成了王者，也仍然会有不堪一击的时候。
    这便是修行之路，永无止境。
    一声轻叹，夜竟已不觉间过了一半。回到熟悉的时间法则里，何易哑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点不习惯这样短暂的昼夜变化。
    此时再看天空，四轮明月的位置已经大不如前，月光再也无法交汇成他心中所念之人的轮廓，而是构成了一条直线，宛若在指引着某个方向。
    轻微响动中，有扇门被打开了。十二三岁模样的稚嫩女孩出现在门前，脸上木然毫无表情，赤着脚丫踩着窗外投来的清冷月光，缓缓走到何易的躺椅身边，低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何易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写着一丝淡淡的忧愁，虽一言不发，但有很多话，都可以从那眼中读懂。
    其实她很委屈，不是么？
    心头一疼，他竟感到有些歉疚，忍不住伸手拉住萝莉的小手，柔声说道：“不要多想，我们依然还是在一起的。”
    萝莉神情僵硬着，大眼睛一眨不眨，问道：“那，以后呢？”
    “以后……”何易略一沉吟，便说道：“也一样。”
    寂静的屋里，这一句话清晰无比回荡着。萝莉展颜露出微笑，脸上冰消雪融，春暖花开，嗯了一声，甜甜笑道：“你说的，不许反悔。”
    “好，不反悔。”何易轻声回应，淡淡笑着。
    人会犯错，无可厚非，但相同的错，他不想再犯第二次。
    萝莉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喜是怒都写在脸上。她开心地跳上躺椅，直接趴在何易的身上，喜悦笑着，小下巴支在何易胸口，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细声说道：“明天，去玄机星。”
    何易微笑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小丫头赖在他身上不下去，挪动的时候蓦然碰到了他腰间那块螭龙玉佩。玉佩硌到身子，提醒了他还有这东西的存在，拿起一看，那古朴的黄玉在月光下反射出一层蒙蒙的黄光，看上去高贵圣洁，似乎是某个时代流行的贵族饰品。
    这东西，会为他带来什么好处呢？
    出神沉思间，萝莉的小手抢过了螭龙玉佩，看了一看，蹙眉道：“它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