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人长久 - 淳祐(二十)此处有喜,新儿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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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祐(二十)
    写在前面:BGM:《小王》by毛不易
    杨舒桐醒来时,已是翌日午间。
    赵岫昨夜在贵妃榻上缩了一阵,实在难入睡,在她身边守了一夜,此时正被谷平生劝去偏殿歇息。
    清潭清浣在榻边立着,见她睁眼,忙不迭凑近来嘘寒问暖,两人皆红着双眼,杨舒桐身上疼得厉害,但还是强打精神伸了一手出来,清浣双手捧上,两滴泪落下。
    清潭问:“娘娘,小公主好得很,哭声很是嘹亮,现与奶娘在一处呢,我去叫来您瞧一瞧?”
    杨舒桐点了点头,清潭出去。
    清浣去取了温水来,用小匙舀着喂了些,膳房不久前送来的汤亦在火上煨着,杨舒桐喝了几口,摆摆手不要了。
    清潭领着两位奶娘从偏殿过来,其中一位奶娘将小公主安置在杨舒桐榻侧。
    小小婴儿此时瞧着并不美丽,皱皱巴巴,皮肤泛着红,双眼紧闭,倒是一双小手粉粉嫩嫩捏着小拳,小嘴不时张开,红艳艳的,细细瞧来,很是可人。
    奶娘说小公主方吃饱了睡着,杨舒桐便也不逗她,将她小小拳头挨在手心比了一下,只比她大拇指大了一点。
    杨舒桐轻轻抚了一下她一点手背,细滑又软嫩,惹人怜惜。
    赵岫在此时进来,衣衫竟有些不齐整。
    众人知趣退下,赵岫故作镇定一步一步迈向杨舒桐。
    “阿岫,你瞧过我们的孩子吗?她很可爱呢。”
    赵岫捏着手心,“见过,今日一早她啼哭时我去抱过她,很轻,云朵一般,哭声倒是唬人得很。”
    小公主睡着,两人皆说话声音很低。
    赵岫在榻边坐下,执起她手,瞧了一眼掌心,一夜消散,原本白嫩掌心此时青红交替,掌中央上弦月一般四个血痂触目惊心,皆被赵岫轻柔抚过。
    杨舒桐看清了他眼里的心疼,以为他下一句话要问疼不疼。
    赵岫却说:“饿不饿?”
    杨舒桐收手将他的手按在锦被上,“方才清浣喂我吃过汤了,不饿。”
    赵岫又不讲话,低头不语,目光落在她唇上。
    杨舒桐无意识地探舌舔过,才发现昨夜咬得狠了,下唇上亦有粗粝血痂。
    她无法骗他昨夜一场浩劫,不对,此大半年的浩劫,与她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无事”,日后若想起来,这一年只怕要被她载入她人生史册,划入人间地狱的一本中。
    “赵岫,我痛,痛得厉害,手心痛,唇上痛,全身都痛,也没力气。”
    赵岫闻言,眼圈立马红了,他不知说什么,憋了一句:“对不住。”
    杨舒桐笑出来,笑骂他傻。
    赵岫见她笑,却哭了,低着头,泪一滴一滴落在杨舒桐手背上,杨舒桐许久不见他哭,此时也不慌,“都是作父皇的人了,还掉眼泪。”
    赵岫重重点了点头,未流尽的泪随他的动作甩到地上,继而破冰为笑,“昨夜体会了一把周幽王,差点将请来的稳婆和太医都砍了。”
    杨舒桐问:“为何?”
    赵岫敛眉,“你太痛了,我舍不得。”
    杨舒桐逗他:“若是如此,太医便要替你生公主啦。”
    赵岫认真道:“他愿意,我还嫌他丑。”
    杨舒桐笑:“真是不知好歹。”
    赵岫见她笑,自己亦不好意思起来,白赤脸笑了一下。
    杨舒桐说过一回话,又有些困倦,卷了被子要睡觉,赵岫欲将门外一众人叫进来抱走小公主,杨舒桐却不让,让赵岫扶她坐起来,自己无师自通抱着孩子,瞧了一回,在她额间落了一吻,小心翼翼放在身边,自己躺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看。
    赵岫将帷幔放下来,“你睡吧,她飞不走,我替你瞧着。”
    杨舒桐有些惊奇,“初看一眼,她真是哪一处都不好看,细细看过一遍,又觉得她哪哪都可爱。“
    殿内一片详静,妻子一笑融万尺冰,女儿咂嘴暖数九寒,赵岫想,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杨舒桐瞧见他眼下乌青,便知他昨夜没睡好,招呼他一起上榻歇一会儿,初时赵岫怕自己会踢着她,亦怕挤着孩子,杨舒桐一皱眉,他便没脾气,脱掉鞋袜外裳,轻手轻脚上了榻,侧躺在最外边,身后是重重帷幕与数九寒天,身前是貌美妻子与初生女儿,身后是光陆世界,怀里是轻柔人间。
    杨舒桐临盆前的一日,与他闲谈,说了一句:“我虽然知晓你懂得,但还是要叮嘱你,在你心中天下百姓必得是第一位,他们将自己生死之权双手奉给你,你龙袍一撩便是接下了人间兴旺之责,万民翀翀,辜负不得。”
    她甚至说:“人生总是独行,处处皆有好景,阿岫,你要看一看你周边,莫要被自己困住。”
    他瞥见她在看一册史书,以为她只是读史有感随口一讲,此时想来,她是在担心临盆之时会有不测。
    幸好。
    幸好啊。
    幸好幸好!
    他又想,若是从前他多受些苦…若是上天降于凡间的苦难是定数,那便叫衣衣的那份也担在他肩上罢,他是泥捏的淤体泞骨,她是自昆仑山上踮脚摘蟠桃、随流云飘落人间的仙子,她不该受人间八苦,也不能手染阳春生水。
    她原本就是住在他心间高台上的神祗,指引着他在泥泞人间淌河过桥。她原本就该素手提一盏琉璃兔子灯,冬日饮热红茶,夏日吃冰果子,秋日吹落叶,春日摘娇花,夺目地一生无忧。
    如今安枕在他怀里,真是委屈她。
    他方才进来时,院里的落雪已被人扫全堆起一个一个的白雪堆,艳阳高照,九寒天却不冷。
    宫人们在慈元殿各处贴上了红纸,昭告着此处有喜,新儿来世。
    又是一春将至。
    人间真好啊。
    就让他自私一次,把一方仙子困在他心中,陪他走完寥寥春秋。
    那这一生真是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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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打算憋一章长的明天更,但还是更上来了。
    有人喜欢这个故事,我超高兴,比赵岫娶媳妇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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