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天门 - 第六零八章 叨扰

    不是传音入耳，也没有神念传讯直入识海神魂，就像抬眼看到天空太阳，俯首看到河中游鱼一般，不需要任何的思量，不需要任何的考虑就知道那是太阳，那是游鱼一样，就在感受到禁制另一侧动静第一个刹那，叶拙自然而然便已经清晰的明白了其中的意义，不是第一次的幽幽叹息，也不是第二次的无限惆怅，也不是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那千百种混杂情绪之中的任何一种，因为这一次叶拙感受到的根本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一个态度，是来自祖脉之意的邀约。
    “祖脉邀请我过去？”
    自从第一次感受到祖脉气意时候起，叶拙便有过许多的猜测、推衍，也想象过许多种自己可能遇到的情形，却也从没有想到过自己被邀请这一种情况，又或者说，即便偶有刹那有这样的念头闪动，也不等它真正冒出来便被叶拙自己摁回去否定掉了。无他，就跟最初想到自家祖脉成妖一样，在叶拙潜意识中，就不觉得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祖脉气意一直就在那里，千百种情绪也一直纠缠在那里，更不要说还有一声叹息一缕惆怅这前后两次更加清晰的表达，但就算如此，叶拙先前几个月的时间里也只是有所猜测，而不敢确定，直到那一缕惆怅之意显现之后，才算真正接受了自家祖脉成了妖族这个事实。相比于祖脉成妖这件事，自己受到邀请倒未见得更令叶拙无法接受，只是也更少往这个方面去想，更少了些思想准备而已。无论是祖脉的身份，还是他所拥有的气势气意，都足够让人敬仰万分，便是叶拙如今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离云岛数万载以来从未有人到达过的高度，面对这样的存在，却也跟普通人没有太多分别，一时间，叶拙生出一股不真实的好像自己在梦中的感觉，没有直接发懵甚至昏厥过去，已经是叶拙心志坚韧的体现了。
    感觉上的不真实，却不妨碍叶拙理智上的判断，便是再感觉匪夷所思，便是再像是做梦，叶拙也清楚隔着一重禁制的祖脉确确然是邀请了自己。相较于祖脉相邀这件事情，自己的感觉是什么就显得不重要了，同样得益于心志的足够强大，虽然稍稍愣怔了几个呼吸，但叶拙的心神也还是重新定了下来，定下心神的叶拙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当下更该也更需要做的事情：该如何应对。
    “是要答应还是要拒绝？答应了会发生什么？拒绝的话又会有什么后果？”
    被一个远比自己强大的多的存在以礼相邀，叶拙显然应该感到荣幸，而这个存在更是跟自己有着不知道多深联系的离云岛祖脉，叶拙似乎根本不需要做任何考虑，回神过来就该一口答应，甚至纳头便拜认宗认祖才对，这样的存在便是指缝里漏一点点好处出来，可能都是天大的造化，哪怕叶拙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也不例外。
    但这种普通人眼中理所当然的想法却不是叶拙的心性，或者说这样的想法就不是离云岛人会有的想法。
    祖祖辈辈离云岛人都生在离云岛长在离云岛，每个人从懂事起就已经知道了自家离云岛千万年来的诅咒命运。真要说强大，世间万物便是再强再大，又怎么能跟老天相比，亿万万的离云岛人从没有过对老天的敬畏之心，贼老天这一声喝骂既有无力的不甘，也有不屈的心念。连老天都如此，更勿论其他，若不是有这样的心性，离云岛也不可能在代代诅咒之中依旧传承数万载而不绝，并且还代代存着掀翻自身命运的心志了。从来不信天上会掉馅饼，从来都清楚求人不如求己，这同样也是数万年来世世代代无数族人检验过的真理。
    叶拙同样也是离云岛子弟，并且可能还是最杰出的一个，自然也秉承了同样的心志信念，面对贼老天，面对自家族人的诅咒命运，心底的不甘不屈也只有更强。祖脉成妖固然不凡，甚至比南荒老榕树可能还要更强大，但在一切弄清楚弄明白之前，这位也只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就像当初刚刚铸成金丹时候面对的几个元婴大能一样，此时此刻，对方在叶拙心中对手的成分更大于祖脉，尤其一道杀意从头到尾一直锁定着自己，便是此刻也没有丝毫散去的情况之下，或许另有缘由，但一柄利刃指着的同时发出邀请，怎么看都不能算真诚，至少叶拙不会这么想。
    从来都是先做最坏的考虑，然后再尽最大的努力去求最好的结果。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没有任何的选择，比如对方根本不是传来邀请之意，而是直接将自己掳掠过去，就像当年那几个元婴大能一样也就罢了，叶拙只能被动接受，甚至只能死中再求生，但眼下的祖脉却是发出了这样的邀请而没有强掳，叶拙自然会有自己的思量，非是装腔作势故作姿态，而是早已深入神魂之中的秉性，一路以来，叶拙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从当初的罪岛罪民，一直到了如今的金丹大圆满。
    说起来啰嗦一堆，事实上叶拙神思百转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先前不真实时候几个呼吸才定住了心神，回过神后再考量当下情形，刹那之间便已经闪过了许多猜测念头。也是在这个刹那之间，叶拙便明白过来，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犹豫的必要，即便从那千百种的情绪之中，从那一声叹息、那一缕惆怅之中，自己也早已经感受到了这位不知得了何种机缘竟然成就妖身妖灵的祖脉其实也有着万千的羁绊，甚至也是被禁锢着也不一定，但对方的境界实力却也是确定无疑的，对方没有直接掳掠自己并不表示对方没有这样的实力跟手段，又或者说暂时对方可能因为某种缘故没有、不能这么做，但不表示以后一直如此，更何况，如果不是要掳掠，只是要灭杀自己的话，对方只需要
    将某种情绪波荡增强几分，哪怕是之前的叹息或者惆怅之意，也都足够让自己心神俱灭了，叶拙可不信禁制另一侧成妖的祖脉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换言之，一个瞬息之间，叶拙便已经明悟过来，面对这位成妖的祖脉，自己并没有什么依仗，甚至连当初面对那几个元婴大能时候唬人的虎皮大旗都没有，如此情形之下，自己做什么样的选择其实都没什么不同，对方客气的邀请，自己接受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对方为什么邀请自己，邀请自己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唯有等到面对面的时候再看再问了。不论成妖的祖脉究竟为何，至少到现在为止，虽然一直有杀意笼罩着自己，但对方并没有真正有过杀心，动过杀招，甚至一缕邀请之念都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叶拙从心底里不觉得对方的这些亲近之意只是假装出来哄骗自己的，只等自己过去之后就要如何如何的，就像叶拙这样的堂堂金丹大圆满根本不会跟一个没有修炼的普通人动这些心眼一样，不是没有用，而是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虽然以对方的境界实力，对一个金丹修士如此平和邀约似乎也没有必要，但这却并非不可能，至少面对普通人的叶拙也会如此，而且因为那一声叹息，那一缕惆怅，叶拙对这位成妖老祖也有过许多的思量，对方如此礼待或许还有另外的缘由也不一定，而这样的缘由很有可能也就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等着的机会。
    如果真的这位祖脉心思不同于常，如果对方心理有些变态，就喜欢如此戏弄于人，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假装，自己跨步过去就会不可挽回，最终自己竟然陨灭于成妖祖脉之前，叶拙也认命，真的要算缘由，也不是因为这一刻的邀请，而是当初自己受到祖脉感召决定纵身而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瞬息之间想通透了自己的处境，叶拙的神情也重新安定下来，看着那边禁制方向的目光也已经坚定起来，稍稍一顿，朝着禁制方向遥遥拱手施礼朗声一句：“小子冒昧，叨扰前辈了。”
    话音未落，神念神识之中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奇特的动静，无论是那千百道纠缠一起的情绪，还是一直锁定自身的那一道的杀意都没有太大的波澜，但叶拙却像刚刚感知到那一道邀请之意一样，在瞬间便知道自己身上的禁锢之力松开了，自己不是再如之前几个月一样只能被禁锢在当下所在的这一点半步不得动弹了，只是这份松开有限度，自己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过去，不是别处，正是那一道禁制方向，禁制的另一面就是成妖祖脉气意所在。
    毫无疑问，这自然是成妖祖脉的手段，也更证明了叶拙刚刚的判断无误，对方只是无心而不是无力，越是如此，倒越让叶拙对于这位成妖祖脉的邀请多一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