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妖旅途 - 第一章 寒狼

    入夜了，一个精密无比的正三十六面体静静地悬挂在空中，这便是月了。它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圆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为墨蓝色的天空披上些许朦胧的色彩，也照亮了地面上的事物。
    “哇——！”一只浑身漆黑的夜行鸦划过深沉得几乎是黑色的夜空，悠悠地鸣叫一声。它那小小的身影划过雪山，划过森林，划过被火把照耀成橙色的村庄，飞近一座巍峨庄严的城堡，绕着城堡一圈一圈地盘旋着，不时发出一声声鸣叫。
    在城堡内，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背着手，在走廊里踱着步子，眉头紧蹙。几位仆人低垂着头站在一旁，用眼神偷偷交流着，不时看一眼背后的房间。
    他们身后的房间内，不间断地有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传出。
    “啊——啊——！不！我没办法——！”
    “啪”地一声，门被退开了些许，一位年迈的老婆婆从中走了出来。
    男人立刻快步走上前去，俯视着老人，急促地问道：“她怎么样？”
    老人不敢与其对视，微垂着头，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说：
    “领主大人……情况……情况不是很好……”
    “什么？”男人瞪圆眼睛，疾呼道，“快说！”
    “领主夫人她可能是难产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我们尝试剖腹产，但……”说道此，老人又停顿了一下，眼睛圆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们遭遇了诅咒——不，是巫术或者其他什么，尝试剖腹产的人都、都死了！”
    咽了一口口水，她继续说道：“现在，只能靠夫人她自己了……”
    “……”
    说完了，场面诡异地平静下来，只有女人的呻吟声还在继续。过了几秒，一声声夜行鸦的啼叫打破了寂静。
    “哇——哇——！”
    仆人们微微抬起了头，蹙眉向其他人传递眼神。人到中年的管家看着被称为领主的男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大部分人都知道，夜行鸦是不祥与死亡的象征。
    这个象征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夜行鸦是一种食腐动物，以动物尸体为食，自然也会食用人类的尸体。居住在人类聚居地或墓地附近的夜行鸦，更是有把人类尸体作为主食的例子。
    根据学者研究，夜行鸦利用喙部一个名为“感斑”的器官，能够感知到将死的动物，它们会提前飞至这些动物上空抢占先机，以弥补在食腐动物中体型上的不足。
    所以说，如果有夜行鸦在正在生产的妇女边徘徊，这胎要不是个死胎，要不也活不久了。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深呼一口气，吩咐一句“把乌鸦都射死”就急匆匆地拉开房门把手，顾不上孕妇生产时丈夫不得入内的礼仪，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床上柔软的被褥之中躺着一位女子。她的两手紧紧握着被子，裸露的肚腹上有不是很明显的突起，她微微仰着头，双眼闭紧、紧咬牙关，秀美的脸扭曲得着实有些狰狞。
    “莉娅！”男人赶紧走上前去，握紧了女子的一只手。周围的接生婆和女仆见状惶恐地低下头，退到一边。
    女子微微睁开眼，侧过头，露出被泪水浸湿的眼眸。
    “莱里……不，我不应该来到这里……我不应该、不应该生这个孩子……”她费力地喘着气，极慢地挤出话语，“它……我……我……”
    莱里——也就是男人，一手微微摩挲着莉娅的手背，一手轻抚掉她额上的汗珠。
    “放心、放心，你没有错。”他轻声道，“孩子会很健康地生下来，你也会很健康地活下去。我们一家人会快乐地生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落直至听不见。莉娅又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上露出扭曲狰狞的表情。
    “我们会害死你的！不！”她神经质地用一只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不！不！不！”
    “会给整个黑龙领带来灾难！不！是、是整个帝国！是世界！是外层……是无眠之王！是那个诅咒！我！它！它们！请不要……”
    “莉娅！冷静！你们会没事的！”莱里上前压住开始疯狂扭动的妻子，转头对吓傻了的仆人厉喝道，“你们还不快过来帮忙！”
    几位女仆如梦初醒，有点犹豫又有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就在这时，莉娅猛地抬起头，露出凌乱发丝下那一双纯净的、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的天蓝色双眼，这双眼睛此时正通过肌肉的细微动作而传达出恐惧与爱意。
    她一下子挣脱仆人们的压制，用力地推了莱里一把，把后者推了一个趔趄。
    “走啊！快走啊！”她哭叫道。
    莱里稳住身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一层晶莹在其中涌动。
    “不——”
    但他刚仅仅说了一个字，管家就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急促的说道：
    “不好了，领主大人。刚刚有士兵来报，有大批寒狼进攻了黑龙领边境，这一次的兽潮提前开始了！”
    “什么？”莱里瞳孔一缩，猛地转头。
    “现在边境的状况很不好，这一次的兽潮来得很猛烈，恐怕需要您使用……”
    “我知道了。”莱里打断了管家的话，又转头看向莉娅。后者也看向他，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去吧”。
    莱里转过身子，疾步向外面走去。当仆人为他关上身后的房门，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又响了起来。
    就在此时，在黑龙领与凛冬森林的边界上，无数身穿铠甲的士兵，正站在城墙上，面对着绿得发黑的森林，严阵以待。
    他们的敌人，有着从雪白到银灰色的毛发，身形瘦削却不失健壮的美感，脚爪锋锐，微微上吊的双眼是如同冰一般的寒冷色彩，其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仿佛一座座雕塑一般完美。
    这就是令任何一位南方人都闻风丧胆的猎杀者——健康的成年寒狼——尤其是寒狼群。
    但此时寒狼群还并没有展示出卓越的肉体力量。面对高大的青灰色城墙，它们没有选择蛮干，而是站在较远的地方。
    “嗷呜——嗷呜——”
    随着一声声狼嚎，空中飞舞的风雪仿佛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士兵，顺从地按照寒狼的意念向城墙冲击。南方地区特有的凛夜寒气夹杂其中，使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其后而来的寒风，如同一把把利刃切割着城墙，使墙体上出现一道道裂缝
    要知道，黑龙领的城墙可是全部用寒岩筑成，这种岩石不仅比普通钢铁都更加坚固，并且能够忍耐-200朗格的极低低温！
    士兵们也因为这一现象骚动起来。
    “城墙裂了……”
    “这怎么可能，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他们用厚重的盾牌抵御着寒风，但依然在瑟瑟发抖。细微的惊呼声顺着风传出。
    “不……这只能说明……”
    城墙上，一位伤痕累累的老兵拿出望远镜，抵着寒风向远处看去。下一刻，他手一哆嗦，望远镜从墙上坠下。
    老兵那一双眼角充满皱纹的眼睛猛地睁大，他转过头，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是寒风狼王！快下去！墙要塌了！”
    “什么？”周围的士兵惊愕地看向他。
    下一秒，随着一声巨响，组成墙壁的岩石一下子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