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客劫 - 第七百三十五章:几人欢喜几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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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山的一座山头,突然塌了,滚落下的石头惊了不少野兽,伤了几位村民。
    待一切平息,艳山还是那座山,人却已经不再是那个人。
    胡颜坐在树下,望着那座深坑,不语。她再次变得老态龙钟,就连神色也变得木然。是的,木然。她只是在发呆,整张脸上的皱纹,就好似石头雕刻般,一动不动。然而,你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哀痛神伤。
    清雪飘飘扬扬落下,贴在发间、落在睫毛上、擦过冻僵的唇瓣。
    曲南一一身的伤,坐在她身边,割破手指,送入她口中。
    她的睫毛轻颤。那血腥的味道让她回过神。她扯掉曲南一的手指,拒绝和血。尽管,她想要大口吞咽,嗓子处却堵塞了一团什么东西,让她食不下咽。
    她眯眼看着那个深坑,再次陷入空洞的状态。
    曲南一再次将手指送到她嘴边,沙哑道:“你坐在这里,越来越老,难道是想剩下我一人?我不求你多喝,至少…… 不要继续老下去。阿颜,你还有我,也请你……看看我。”曲南一的声音如同老情人的耳边呢喃,不热情,也不卑微。他的语调平淡,好似没有太大的起伏,却令人呼吸一窒,整颗心随之收缩起来。胡颜那颗将死的心,再次跳动起来。虽微弱,却有了生命的迹象。
    胡颜缓缓闭上眼,张开了嘴。
    曲南一将流血不止的手指送入她的口中。
    胡颜轻轻含住,突然用力吸吮起来。
    胡颜越用力,曲南一越开心。
    如果可以,他想割开自己的喉咙,让她大口饱饮。他想成为她的一部分,永远不分离。这种疯狂的念头,在他体内肆意,却被情之一字所困,终没有成长为心魔。
    周围人来人往,忙着疗伤、忙着下山、忙着处理后事,但所有的繁忙就像镜子里的假象,明明看见了,却摸不到,与自己无关。
    羌魅人是认识胡颜的,但在看见她完整的手指后,也不确定这个胡颜是哪个胡颜。更何况,她一会儿年轻貌美,一会儿变的老态龙钟,实在是令人摸不清头脑,不知道阁下是谁。
    有很多人想问个清楚,却在看见司韶的脸色后,闭上了嘴巴。
    古伯叫过古蓝,询问过程。
    古蓝却在远远地看了胡颜一眼后,保持了沉默。他想,他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最终,羌魅人抬着伤亡人员,晕头转向地走了。当然,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白来。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们寻到了红莲教的藏宝库,且留下了一只引路蛊。待大地解冻,他们就会来挖出那些宝藏,占为己有。所以,这次的损失对他们而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周围天寒地冻,胡颜和曲南一皆是一身血痕,狼狈不堪。偏偏,二人坐在那里,却好似两株集天地万物灵气并根生长的幽蓝,于喧嚣中宁静得令人感叹。
    胡颜的脸慢慢有了变化。那些褶皱和斑点,奇迹般的消失了。她在恢复年轻,整张脸重现出珍珠般的光泽。
    她的双手因为抓过红莲尊主的黑丝,暂时没有恢复,仍旧如同枯木一般。她睁开眼睛,松开嘴,不再吸食曲南一的血。如果她这一辈子,非血不可,她只要尝尝情人的血滋味就好。世间那么多人,那么多对她而言无关紧要的人,可以供给她数不尽的鲜血。她…… 何必伤自己人?原本,属于她的自己人,已经不多了。
    韩拓和柳恒等人要抬走燕凡尘的尸体,司韶却没让。他走过去隔着衣物,摸了摸燕凡尘的伤口,道:“没死。”
    柳恒等人简直不敢相信司韶的话,但见他长着红眼睛、银色头发、黑色指甲,总觉得这人应该有些能耐。再者,看刚才的争斗过程,此人明显是自己人。
    羌魅是个古老而神秘的民族,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这个时候,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
    柳恒道:“如此,就拜托您了。”所有随从,同时对司韶抱拳施礼。
    韩拓道:“若是公子能救活我们主子,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但凡您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们兄弟都会到!”
    司韶冷冷道:“用不着到你感激。”转头,看向胡颜,眸光灼灼,几分温柔、几分气恼、几分释然、几分怒火中烧……
    韩拓和柳恒顺着司韶的目光望去,皆在心里轻叹一声,暗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应该是美男难过女王关。这样的女子,既能杀伐决断,又可以伏低做小。然而,她就如同海冬青,所有的低飞都是为了一飞冲天的霸气!没有人能折掉她的双翼,其心智之坚,令人心生敬仰。
    司韶一抖手,弹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红色虫子,落在燕凡尘的身上,钻进盖在他身上的斗篷,顺着伤口,爬进了他的腹部。
    不多时,它顶着半个虫子爬了出来,然后一扭头,又钻进了燕凡尘的肚子里。如此反复四次,终是将两只虫子运出了燕凡尘的身体。
    几个呼吸过后,燕凡尘的手指竟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七彩扑到燕凡尘的身边,摸上他的脉搏,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惊喜到声音都颤抖了。她道:“活……活……活了!”
    司韶收回那只小红虫,走向了胡颜。
    他刻意在她面前走过,却并未吸引胡颜的注意。
    胡颜的目光落在那个塌方的地方,当所有人是透明的。
    司韶干脆一转身又走回来,倚靠在胡颜对面的一棵树干上。轻咳一声,无果。他眸光骤然一冷,一脚踢起清雪,落得胡颜一头一脸。
    胡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司韶。
    司韶打量了胡颜两眼后,冷冷地道:“你那只小猫咪没事了。”
    胡颜的目光有些呆滞,半晌才问道:“你说什么?”
    司韶一扭头,傲娇道:“我说,你那只小猫咪没死!”
    胡颜突然站起身,却因用力过猛,脑中一阵眩晕。
    司韶忙伸出手,要去搀扶胡颜。那手伸在半空中,黑着的指甲时如此醒目,与这天地间的白雪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刺得人双眼发疼。他全身上下皆是剧毒,如何能碰她?
    曲南一一把搀扶住胡颜,柔声安抚道:“不要急,我门去看看他。”
    胡颜顾不得点头,大步跑到燕凡尘的方向,将曲南一甩在身后。
    曲南一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也顾不得计较,大步追了上去。
    司韶的手指颤了颤,收回到了身侧。曾经,他追着她,却抓不住她;如今,他仍旧追着她,却不敢再抓住她。抓不住与不敢抓住,一字之差,结局却没有什么差别。然,意义绝不相同。前者,伤感;后者,伤心。
    胡颜跑着跑着,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冲着曲南一和司韶伸出手,道:“都过来。”
    曲南一唇角上扬,直接抓住了胡颜的手,然后一把揽住她的腰肢。
    司韶那双红色的眸子开始轻轻颤抖。不过,他却是一扭头,傲娇道:“我有毒。”
    胡颜道:“我不怕死。”
    司韶的唇角勾起,挡在扭头看向胡颜的时候,却是放下唇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胡颜的手一直伸着,等着司韶。
    司韶用斗篷包住手,与胡颜相握。
    两只同样冰凉的手握在一起,明明谁也温暖不了谁,却令人觉得心安。
    司韶本想冷着脸,但唇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从来不求其它,只希望她心里有他,无论何时何地,将他放在心上,就如同他将她放在心尖尖上一样。至于那些该死的男人,例如曲南一之流,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他们不背叛胡颜,他可以允许他们卑微地存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寻到一种办法,能让自己与胡颜相拥。
    曲南一的表情有些冷,却也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是让司韶滚蛋,还是骂胡颜厚颜无耻想要左拥右抱?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唯有装聋作哑闭上眼,攥紧手中的小手,感谢她还活着,还能让自己感受到既喜悦又心痛的感觉。若活着不易,死更简单,就让他不易吧。最起码,眼前他不想争抢什么,只想陪着她,不让她因为白子戚之死而伤痛欲绝。虽然她不曾哭喊,他却更心疼万分。三人同行,曲南一揽着胡颜的腰肢,胡颜攥着司韶的手,诡异的组合,却又无比和谐。
    三个人,踩着厚重的积雪,一步步走向燕凡尘所在的方向。路程不远,每一步却都令胡颜提心吊胆。她信司韶的话,却又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她需要他们的陪伴,那是她最大的幸运和力气的源泉。而他们,也需要她。她永远不再是一个人,开心的时候一个人傻笑,伤心的时候落泪也无力。她有他们,他们有她。她只希望,老天留给白子戚一线生机,留给燕凡尘一个生机,在虐她千百遍之后,留给她一线希望,能给她一个真正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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