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读档 - 第15章 势利眼

    李玉红是滨江百货大厦的一名售货员，她一直为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作为一个读书不多的农村少女，能找到这样一份体面又薪水丰厚的工作实属不易。
    滨江百货大厦作为整个汗阳县最高档的百货大厦，往来的也都是些小有积蓄的人。和有钱人接触多了，她渐渐的也产生了优越感，感觉自己也是半个城里人了，和那种没品味的穿的破破烂烂的泥腿子不是一类人。
    她每天浓妆艳抹，从薪水中花费相当大的一部分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细心的讨好的每一个穿著光鲜的男顾客，不论高矮胖瘦。做着有朝一日飞上指头变凤凰的美梦。要知道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年前化妆品区的有个心机女就成功携子上位，还经常来她们这里臭显摆来着。切，什么玩意儿！
    她最讨厌那些没钱又喜欢问东问西的乡巴佬，特别烦！可是她今天又碰到两个，两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一个蛮帅的，另外一个面上带点雀斑。
    从两人穿着打扮一看也就是普通的乡下中学生，这种人她最烦了，什么都不懂，喜欢试又买不起，一报价格准吓得脸白。没想到这两人逛了一圈居然停在最贵的那件阿玛尼春季单排扣限量版西装面前不动了。
    她白了一眼，真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这件无论做工、款式、用料、设计都是顶级的，但也是店里最贵的。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六个月了至今还没卖出去。就你们两个，看也白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知道这一件衣服在外面能买多少件差不多的吗？最少一百件！它售价3999，要知道外面的小商品市场五块钱就可以让你从上衣到鞋子，从里到外换一身新的。
    她听到两个人开始聊天，雀斑少年显然有些心虚：
    “长文，这里的衣服也太贵了！咱们要不还是去外面买吧！就算在这儿买，也没必要买这件。这个挂的这么显眼，价格肯定便宜不了。
    帅气的少年稳重多了，不以为然的说：
    “王启平，我跟你讲，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既然演戏，就要做全套。一套价格高昂的西装可比干巴巴的语言有说服力的多。你待会儿借上你姨夫的车和你老爸的表，到时候往那儿一戳，一股土豪的气息扑面而来。谁还会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
    “好吧……那也没必要非这件不可，不是还有其他差不多的西装吗？”
    “呵呵，你以为那些土豹子能分的清爱马仕与纪凡希吗？要是你穿了几千块的衣服，他不认识，那不是化妆给瞎子看！但这件衣服挂在整个汗阳最好的店的最好的位置，他们之中一定有人见过。还用我多说吗？”
    “好吧……就听你的……哎……把这件衣服拿下来我试一下。”
    雀斑男看向李玉红说到，这里是她的服务区。
    李玉红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暗自嘀咕：
    试个屁啊！瞅你那个寒酸样儿！怕你干上一年连个袖子都买不起！想试就试啊！都不知道谁给你勇气跑这来的。
    雀斑男还以为她没听见，又叫了一遍。
    这人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这么没有眼力见的！我都懒得搭理，免得一会儿你尴尬还浪费老娘的时间。
    这时那个帅气的年轻人转过头来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李玉红有些心虚，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眼神这么深邃锐利，仿佛看穿一切，自己就像一丝不挂的在他眼前一样。
    站在李玉红对面另一位售货少女给她使了个眼色，李玉红摆了摆头。少女只好笑盈盈的走上前去打招呼。
    这是李玉红人生中最后悔的时刻，没有之一。
    她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数次回忆今时今刻，无数次潸然泪下，痛哭流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位少女叫方孝甜，是她的同乡兼同学，两人家境相仿，命运相似。但是命运之神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从此她们的人生在这个时候经历了一个拐点，不同的选择使她们的人生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她永远也不知道她今天到底错过了什么……
    滨江百货大厦的售货员作为整个汗阳县的最优渥的几个职位之一，能从上千个求职者中脱颖而出的人，都非泛泛之辈。这里的售货员无论容貌、气质、身材都是上上之选。
    滨江大厦售货员的美色远近闻名，这里的生意之所以如此火爆，也和她们脱不了关系。
    李玉红是骄傲的，即使在众多售货员之中，她的姿色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知多少客人一进门就吧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在她一颦一笑间一掷千金，流连忘返。
    但是她也有嫉妒的人，那就是她的同学方孝甜，如果80%的男顾客至少盯着她三秒的话，那么就肯定会盯着方孝甜四秒五秒，甚至更多……
    同为女人的她也不得不承认方孝甜确实是一个气质卓绝的绝色美人。其实以容貌论，李玉红认为自己并不输她，但是方孝甜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糅合了美丽大方与母性光辉的气质，如春风拂面，让人一见就好感顿生。
    就像她此时展现的笑容一样，甜美，和熙，温柔，让人放下戒备，就像是对待家人和朋友一样。
    这种笑容对于初次见面的小男孩杀伤力自然是无与伦比的，两人明显懵了片刻，最后还是帅气的少年先清醒过来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示意他去试衣服……
    交涉完毕，看到帅气的少年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来付款的时候，李玉红有些意外，同时对方孝甜有些嫉恨。
    做完这笔可是一笔不小的提成，可以让她本月的工资增加一倍，这本来应该是我的客人，看走眼了，早知道……
    玛德，便宜这小贱、人了！她的命就是好！当然她此时的嫉恨和后来相比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2003年3月福布斯发布发布中国富豪排行榜，方孝甜以天一集团董事的身份上榜。而众所周知的是，天一集团董事长就是唐天辰。消息传出后汗阳青山精神病院多了一位姓李的女性患者，她整天喃喃自语：
    “我的……本来应该是我的……她抢了我的机会……方孝甜，你不得好死……”
    ……
    李玉红对唐天辰而言就是一个有些势力眼的路人甲乙丙丁的角色，自然不会对她有更多的关注，也没法预测她的未来。出了门就忘得一干二净。
    倒是方孝甜给他留下的印象颇好，不光是因为她够漂亮，还因为她热情服务又一视同仁的态度，而且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在商业贸易时很容易争取到别人的好感。
    在滨江百货大厦成功换了一身行头的王启平偷偷戴上了他老爸的劳力士手表，又找他姨夫软磨硬泡借了一辆桑塔纳，由唐天辰开着直奔白羊县的土豆批发点而来。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白阳县本地的一个土豆大批发商，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子。叫胡八一，一般人都叫他八爷，是白阳县本地土豆批发商中最大的一位，在白羊县本地很有势力，也是本地土豆批发商选出的谈判代表。
    看到唐天辰二人从桑塔拉走下来，胡八一露出满口黄牙笑眯眯的打招呼，在王启平的西装上多停留了几秒，脸上的笑容更甚。
    唐天辰下车了去寒暄了几句，开口道：
    “八爷，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老板，达源矿业集团采购部经理王启平王经理。”
    “好，好！王经理年纪轻轻就执掌一方，独当一面，果然是英雄少年，来，大家里面请。”
    分宾主落座的众人经过一番唇枪舌战，讨价还价之后，双方终于达成基本协议。胡八一一方两个月供给一万吨的土豆，进价一百斤两毛五，唐天辰一方直接提货负责运输。先货后款，每周日结清上周所有货款。然后胡八一提到了保证金的事情。
    早已得到唐天辰暗中授意的王启平大手一挥，故作不满说：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大家也可以打听打听，我们达源矿业什么时候有过保证金的说法，我们年收入上千万，难道还会拖欠你们几千块钱的土豆款不成？”
    胡八一也只有陪笑道：“那是，那是……这样你容我们商量下好吧？”
    胡八一出门叫来一个眼镜男心腹的问：
    “打听的怎么样了？弄清楚了没有？”
    “八爷，都打听清楚了。这雀斑小子的确是孟家沟煤矿副矿长王一升的独生子。他们今天开着那辆就是李川江以前的座驾。滨江大厦挂的那件3999的阿玛尼西装刚刚被两个年轻人买走了。”
    “喔……那你怎么看？”
    “我看这两个小子不像是骗、子，而且那公章我也看了，的的确确就是达源矿业的公章。这白纸黑字一签，还怕什么？就冲这位爷这一掷千金的劲头，也不像缺钱的主！就算他没钱了，不是还有他老爸吗？反正这生意咱不做，也有人做。不赚白不赚啊！
    “那你说……这生意咱撇开他们，自己来做吗？”
    “唉呀我的八爷，这帐咱不是早就算过了吗？加上这汽油费，汽车保养费，司机师傅工资，工人工资和路上耗损等杂七杂八的花销，做这生意有赔无赚。一辆汽车起码十几万，运多少土豆才能挣回来？咱可不像人家有公家的车队还不用花钱维持开销。”
    “唉，也就是一说，那就依他们这么办吧！你赶紧去叫人打印合同去。”
    四眼男闻言匆匆离去……
    签订于1990年6月18日下午3点45分的土豆订购合同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协议合同。但它却是世界经济史学家永远也绕不过去的重要的一页。因为两位世界级的金融寡头在这张纸上留下了他们的名字，从这里开始了他们传奇的商业之路的第一步。史称“白羊土豆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