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风声 - 第48章 化蝶·幼

    第48章 化蝶·幼
    眼前是微弱的光点，光点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变得一片一片模模糊糊，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光点形成的光斑也渐渐变淡，直到伸手不见五指。不，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手都伸不出来。
    狭隘的空间里。使得一切的挣扎都显得徒劳无功，手抬不起来，腿踢不出去，脖子也转动不了，甚至眼睛也被封住了，眼皮沉沉的盖在眼珠子上。狭隘封闭的空间，静急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的流动在慢慢的变化，泂泂的血液。开始像血浆一样粘稠，而且好像被下了增稠剂一样，一边流淌一边更加的粘稠。泂泂的血液。不再湍急的流淌，好像生锈的水管锈迹堵住了所有的通道，可怜的水滴，艰难的透过锈迹的空间。
    短短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对生的渴望就好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传说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人的一生，无论是记得的，不记得的，都会在脑海里浮现，像看连环画一样是参与者，又是旁观者；还能看到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能看到自己被爱的原因，能看到自己爱别人的原因；也能看到自己被陷害被侮辱，也能看到自己陷害侮辱别人。
    人生的究竟是什么短暂的一瞬间，他感觉过去的半生，不，过去的这一生，他好像都白过了，他没有为自己奋斗过，他都是在为别人的目标而努力，为父母的期望，为了领导的期盼，为朋友的嘱托。我去了就像一个演员，演了儿子演孙子，演了孙子演儿子一直在给别人当儿子做孙子，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主，从来没有当过老子，只有在这最后的一瞬间，他才想起来自己就是天王老子。好不容易活了一回，为什么要给别人当儿子当孙子。然而过去的他都过去了，他没有什么存在，他没有存在的意义，他也没有后悔的权利，他只是无根的浮萍一生飘摇，到最后也是魂归魂土归土。
    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花的轮回就在一年四季之中，而人的轮回又有谁知道，究竟是喝了那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能转世投胎，还是仅此一生的奢望，肉体消亡后虚无缥缈。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尽管他动不了，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的沉重，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好像已经变成了变成了沉重的金属缓缓的躺过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的僵硬，更加的沉重。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明明已经是陷入了死亡倒计时，这是他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灵敏，更是以往他感觉自己的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裂开，好像自己身体里有属于自己曾经都不知道，或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要冲破他的身体，要撕裂他的脊梁。灯已经看过了，人生的幻灯片，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死亡，对于世间的一切也没有留恋，也没有怨恨，然而这个撕裂的疼痛却让他怨恨紧了整个世界，他甚至怨恨自己死亡的速度太慢，如果自己能在一瞬间死亡，或许也不用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回忆。
    他好像弗朗西斯卡面对金凯瑞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的选择，可是他终究不是追寻自己内心的选择，他终究要遵循道德，他终究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选择利弊的机器。
    为了克服更趁死亡的疼痛，他开始把自己的意识沉浸于记忆中的美好，开始在幻灯片中寻找自己最甜的回忆，最美的过去，那是一片林荫小道，满地金黄的落叶，是百年的女性，是他身后是他的爷爷和他的奶奶。他没有看到自己的爱人，也没有看到自己的未来，他只看到了爷爷奶奶，有个幸福可爱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这就是他过去人生中最好的片段，不是他锦衣玉食乐享天伦，仅仅是不记事的一次散步。
    热，无与伦比的热。
    他记得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才是初春，还有点乍暖还寒的感觉，怎么现在会这么热。
    热，不仅热还很疼，他感觉自己的背上已经有什么东西扎了出来，已经穿破了他的肉，掰开了他的脊梁。闷热的感觉，撒在崩裂的血肉和断裂的骨架上。他感觉好像有人在用那篝火炙烤着他，就像他平时烤肉猪一样均匀的炙烤，忽然炙烤他的人不转动了，就把他的肉架在火上，狠狠的烧。
    好久好久，他还是很热，可是他没有出汗，好像身体里的水分已经金属化了，只是配合着炙热的空气里里外外的夹着他的血肉骨架烧。
    他没有什么可以抵抗的。他只能勉强让自己的意志不去想，不去顾及自己已经濒临死亡的身体上带来绝望的疼痛。放空思想放空自我。他开始又一遍的观看自己的记忆，或许他能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比自己现在更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他在找，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到底是什么事，在他记忆中能比现在更加的痛苦。
    终于他又忍不住回看起自己和爷爷奶奶散步在林荫小道的场景。然而就在这篇记忆过去，他终于发现了让自己更加痛苦，比现在更痛苦一万倍的事情。原来不是自己的，记忆里没有痛苦，没有比现在更痛苦的时间，只不过最痛苦的事情甚至被他的潜意识选择性的遗忘，只有在一次又一次的回看，在潜意识都奈何不了的情况下，他终于可以发现原来自己最大的痛苦，就是自己认为最美好的事情；原来所谓的美好是他的幻想，是他的潜意识所编造；原来那只是他人生中最悲惨的一个时刻，他不愿意去面对；原来他只是一个懦夫，只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只能任由他的潜意识自私的去改变了自己的过去的记忆。
    他奋力的挣脱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再去回想。然而当一时挣脱出他的潜意识的记忆，深海，他发现自己面对着无边无际的痛苦，好像更轻松了，没有那么难受了。他学会适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才会真正的死去，变成一句没有任何意识的尸体。
    他在适应痛苦。他在忏悔忏悔过自己做出的欺负弱小的事，忏悔自己没有弃恶扬善的过去，忏悔自己，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却从来没有行过堂堂正正的事。
    他以为他适应了这样的痛苦，然而事实却把他从回忆，从自以为是打出来。他的痛苦更加的距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再也束缚不住，那背后藏在身体里蜷曲的巨大的骨架。剧烈的疼痛撕毁了他的伪装，他不得不任由全区在自己身体里的巨大骨架从自己的身体里绽放，他不得不让他那已经被掰开的脊梁，被撕破的血肉完全的对那想要脱离他身体的骨架妥协。
    他放弃了抵抗，他顺从死亡。他陷入一种迷幻的世界，他梦到自己可以飞。可以去看广阔的天地，他上下翻飞腾挪在花草之间，欣赏着花的芳香，绿草的新意舒爽。他可以飞，可以先过去自己向往的自由的雄鹰，尽情的飞不受世俗的孤寂。知道他飞的累了，欣赏够了，从容坦然去接受一生又一世的轮回，放弃挣扎，慢慢享受自由带给他的美好。不用思考，不用尽心竭力，只需要飞。飞累了，坐在花上吃着花蜜，赏着清风徐来，骄傲的对着广阔天地大吼：我就是我乘风兴云雨水间。
    阳光很刺眼，他疲惫的挣开沉重的眼睑，他的眼睛能动了，他看见了光，他欣喜若狂，想要举手欢腾。他的手能举起来，他可以跳跃，可以奔跑，赢的自然的阳光，它尽情的欢呼，我活下来了，我还活着，我只要活出自己，我要精彩的活着。跑着跑着，他感觉奔跑已经满足不了自己。他又开始腾挪跳跃，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敏捷他感觉自己现在轻柔的可以猛烈一跳就飞起来。然后他就飞了，他发现自己长出了一双翅膀，是那样的好看。
    原来人死以后真的可以轮回，原来真的有孟婆守在桥前，原来过了奈何桥就能看见六道的轮回，原来也有人可以逃避孟婆汤的洗礼，要不然自己怎么能变成一只毛毛虫然后又成为一只蝴蝶。
    他开心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