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结膳缘 - 百进八章 慈宁宫前
“娘娘,这加上的‘濂珠碧乳’是何物?以前从未见您要过这道。”瑛儿发问,金靓姗才想起她并不知道自己曾在药罐里夹的纸条也写过这四个字,稍稍宽心了些。
而紧接着的第二句又让金靓姗再次紧张,“且此一道,从未在尚膳监的食谱或是咱宫里小簿上见过,谁人能把它料理出来?”
说起来,人只有在心烦、压抑的时候会主动寻找一些糖分来控制内心的躁郁,就像金靓姗刚才被上赶着待处理的事情和大臣们的敷衍弄得心烦意乱,不自觉地就想要吃点甜的。
如果在现代,吃甜食一般只会产生一些身体负担,而在明朝的这时,还会招致不必要的怀疑。
瑛儿想着既然是头一次去到民间,万事最好能做到尽善尽美。就拿吃食而言,她对郑皇贵妃的饮食了如指掌,所以对自己为此行定下的食谱颇有自信。
更何况,同行的皇三子还一同帮着,把食谱精简了些,菜色也更贴近民间。
皇三子实在有过人的细致,他想到毕竟去的是宫城之外,这时若过于铺张,万一被哪些“有心之人”发现,拿去做了文章,必定是件坏事。
于是消去一些工序复杂、材料珍稀的菜品很有必要,几番审视下来,得了母亲郑皇贵妃一个“略有些家常”的评价——这也正是他期待的回答。
因此,他和瑛儿两人相同的困惑都在后加上的“濂珠碧乳”四个字上,俩人一前一后也都针对这道不明不白的东西,开口问了,微妙的差别在于郑皇贵妃正面回答了皇三子,对瑛儿,却迟迟没有回答,表情一瞬间甚至有些紧张。
本来他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但母亲这时的反应反而让他觉得这里头有些说道。
金靓姗没有直接回答瑛儿任何一个问题,而是虚张声势地说了句,“让礼部先来取了去,你也得跟我们出宫,到时不就能见到了。”
瑛儿不敢再生疑,更不敢怠慢,将纸叠了三叠放好,出了殿门,准备叫人送去礼部。
皇三子叫住她,说自己闷着也没事,正好向在礼部的老师打个招呼去,顺带手拿过去得了。
见母亲郑皇贵妃没有阻拦,就当是默认,问瑛儿要来纸条。为了保险起见,回到房里匆匆誊写了一遍放着,赶忙叫上俩人一起去了礼部。
他却不知此时也正在晃晃荡荡走去礼部的还有别人——自己的大哥皇长子。
皇后和宫人把皇七子和七公主接去坤宁宫,这一日的午后正是要与慈宁宫太后一起听经修佛的时间。
而皇长子一般闲来无事,都会在午膳结束后到太后听经前的一段时间,去慈宁宫问安。
正从延禧宫出来两刻钟,就在慈宁宫前前后脚遇上了皇后。皇后不放心三个孩子都留在坤宁宫,就放着两个小的皇六子、皇七子由宫人看着,睡午觉,把年纪最大、也是自己最喜欢的七公主带在身边,一起到了慈宁宫。
小鱼尾对皇祖母一向都是敬而远之,毕竟金靓姗一直护着,不让她接触那些复杂、阴暗的宫中人情世故,所以小鱼尾对祖母有敬畏,但无排斥之意。
坤宁宫、慈宁宫之间相距甚远,下了步辇之后,她跟在皇后娘娘后边走着,像位成年公主一样举止得体、气质傲人。
踏上慈宁宫的台阶,就听见背后有人招呼,“哎,这不是皇后娘娘和七妹妹吗?”
传来的这声叫唤,来自小鱼尾特别害怕和厌恶的“那个人”,她没有那时还在襁褓之中,险些被木签戳眼的记忆。
虽然金靓姗在那件事之后,尽量让女儿远离皇长子,不与他接触。
但在小鱼尾记事之后,还是有偶然与皇长兄相遇的时候,或是年节不得不一同出现在宗庙、大殿里。
不用母亲郑皇贵妃额外提醒,皇长兄身上萦绕的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就使小鱼尾分毫不敢接近。
实在要具体形容这种感觉,在小鱼尾眼中,皇长兄就像藏在暗处的蛇,柔软弯曲,眼睛眯起,只要一旦有任何动静,就会马上张开毒牙,伺机而动。
今天也是一样,身后才传来声音,还未回头与皇长兄对视,小鱼尾就感觉脊背之间滑过一线冰水,鸡皮疙瘩瞬间起满全身。
皇后先停下脚步回头,小鱼尾趁她回头的功夫,向上紧跑两步站在皇后身边。
“这时你为何来这慈宁宫?”自从皇长子移居延禧宫,他与坤宁宫的来往就少了许多,皇后对他的情况知之也甚少。
“今日无事,午膳用罢,特来向太后问安。”皇长子瞥了一眼几乎要躲入皇后身后的七公主,嘴角一扬,转而看向皇后回答到。
小鱼尾怯怯地拉住一截皇后的衣袖,不敢看他。
“媁儿,不可如此,无规矩,既见到你皇长兄,还不向他问安。”皇后自不理解七公主这时的行为,只当是年纪小,爱撒娇。
小鱼尾犹豫片刻,又知母亲未来多日都在宫外,此时自己暂居坤宁宫,定是要听皇后的话,一番考量,才讪讪地走出来,微蹲行了个礼。
皇长子眼神丝毫未变,嘴上却爽朗一笑,“七妹妹越大反而还越腼腆,想当初不足三月,就与我同长姐在坤宁宫同住,如今反倒害羞了。不过真是样貌越显标致,像极了生母郑皇贵妃娘娘。”
“你倒是有这份观察弟妹的心……”皇后不明真相,反倒以为这是皇长子关心小辈的举动。
两人停在石阶上说了一会儿,准备前去佛堂的太后正好从慈宁宫出来,见皇后带着七公主,与皇长子在大门前谈话,对这个组合感到有些奇怪。
三人陆续向她问过安,太后着重看了看七公主,“怎么今日没见你和你娘待在一处?”
七公主答,“回太后的话,母亲另有他事,这几日劳烦皇后娘娘照看我。”
“哼,整座后宫就属她郑皇贵妃脚不沾地,如今连个孩子也不自己照看。”太后说到郑皇贵妃的时候,永远是带着满腔的不满,“皇三子呢,也交由你看了?”她转向皇后问。
“皇三子并非由臣妾照看,乃是出宫去了……”皇后不敢瞒太后什么,直说。
“一位才十五岁的皇子,因何事要出宫作甚?这么大一座皇宫竟容不下他了?”太后对皇三子出宫这事诧异之余,不禁看向低头弯腰的皇长子。
“确是有事,遵万岁的旨意,皇三子是与郑皇贵妃一同,去民间为秀女之选监场去了。”皇后如实回答,但亦觉自己所言过多。
“一个皇贵妃、一个皇子,去民间选秀女?呵!我怎从未听说大明还有这个规矩!?”太后手上的佛珠盘得飞快,质问同样不明真相的皇后。
皇后就知道自己一时多言,但也来不及找补什么,只编了个谎说,“据闻礼部也在场,是万岁亲钦定的郑皇贵妃……”
“糊涂啊,皇帝是越病越糊涂!住在翊坤宫,事事都要经那妖……郑皇贵妃不算,现如今就连这般出格的皇贵妃出宫之事也就这么随意定下了,真真病得不轻。”太后止住手中的佛珠,又是责怪又是叹气,完全不顾此时七公主就在眼前。
“去,洛儿,你去礼部,就说是我问的,大明几时多了皇贵妃去民间为秀女之选监场的规矩,成何体统?还有什么礼法?”太后明面上说的是礼法、体统,实际是想到了十年前的选秀女,也完全是因为郑皇贵妃的缘故,最终才落了个草草收场。
原本太后就对皇帝几次三番的病倒之后,郑皇贵妃顶代了一部分皇帝之事,感到恼火。
恼火的原因主要在于郑皇贵妃不仅和自己与皇后,在后宫之中平起平坐,甚至在朝前,也有直面群臣、执掌百事的权力。这如何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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