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谋妆(古言NP) - 第二百六十三章放妻 гoǔsℎǔwǔ.clǔ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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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言清漓忙拦住他问:“调头做什么?”
    言琛都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受了这般大的羞辱竟还若无其事。他指节震颤,捏着那份休书重重甩着:“目无尊长,逆德不孝…你可知得了这东西,被扣上这八个字后,你今后要面临什么?”
    言琛见她眨巴着眼,又心疼又恼火:“你会背着这八个字一辈子抬不起头,受千夫所指,人人唾弃,我这便去向裴家讨个说法!”
    天子赐婚,哪能说弃就弃,除非是做出了不可饶恕之事,否则裴家怎敢轻易下休书。
    昨日他才警告过裴家,今日他们便将他妹妹以“不孝”之名休了,他到要去问问,她到底做了何等不孝事,竟敢给她扣这样大的“罪名”。
    “不必了哥哥。”
    这一世,她又岂会为了名节声誉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活?不过是被人指点几句,有何大不了的?只要能达成所求,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被言琛撕毁,她小心拿回来,反还安慰起言琛:“却如休书所言,是我不孝,裴家老夫人罚我,我没有乖乖听罚,还出言顶撞,她被我气到心疾发作,熬不过这两日了。“
    平平静静的几句话,既无自责,也无自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言琛愕然愣住。®oùщenщù.ⅵp(rouwenwu.vip)
    “休书是我自个求的,裴凌不肯写,裴老侯爷代孙休妻。”她卸下了时刻绷紧的弦,轻轻靠在言琛肩上,抱着他的手臂小小撒娇:“我回来不好吗?我不再是裴家的人了,带我回家吧,哥哥。”
    将裴家老夫人给气死了?
    原本她身上就被扣了不少“污名”,再加上活活气死婆家祖母这一条,她今后恐怕连府门都不必出了。
    若真如此,确实是他们不占理,有些棘手,可也不能就此作罢,总得想法子压下去。还是得趁事情没传开,尽快去与裴府谈条件。
    这些事由他去处理即可,言琛松开拳,抬手拥住她,轻轻拍着:“先送你回去。”
    路面上已经开始出现小雨点了,青果怕雨水打进来,正要拉帘子关窗,却突然瞥见后头一道黑影策马追上来。
    “是凌少爷!”
    言清漓正闭目靠在言琛肩头,闻言猛地睁开眼。
    裴凌认出前面那是裴家的马车,猛夹马腹上前,横在路中间将其逼停,之后急急跃下马,要去拉车门,言琛却先一步开门出来。
    裴凌没想到言琛会在里头,怔了一瞬,立即越过他向车厢看,却连那人一片衣角都没看到,就被言琛推开。
    他不想与言琛起争执,只道:“让开,她是我妻子。”不死心又要去拉车门,这回言琛直接给了他一掌,打得他连连退后好几步。
    言琛下车,站在他面前:“她已不是你的妻子了。”
    裴凌昨日就被裴澈拍了一掌,受了些内伤,今日又挨言琛这一下,胸腔裂痛,喉咙顿时涌上腥甜,他亦无暇与之计较,心急如焚,站起来越过言琛去抓车辕,言琛则半步不让,横臂将他震开,又一脚踹在他小腿后。
    言琛下手不轻,裴凌单膝跪地,挣扎着站起来:“让我见她,我有话与她说!”
    他盯着眼前的马车,叫里面人的名字,语气中带了恳求:“言清漓!清漓…让我见你…”
    他踉跄着站起来,眼睛红着,朝马车走去:“那份休书不能作数,你把它给我…把它给我…”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珠在言琛银白色的衣袍上砸出点点水痕,听到“休书”二字,他压抑着的怒火也终于爆发出来,又是一脚,这回将裴凌踹到再爬不起来。
    “你还来找她作甚?”
    言琛走到裴凌面前,攥拳俯视他,冷道:“她被你祖母不喜时,你可耐心调和过?她被带走责罚时,你人又去了哪里?若非孤立无援,她又怎需要求助于我?人好好地交给你,却被你裴家百般刁难,如今一纸休书给了她,让她带着羞辱离开,你竟还有脸求她别走!”
    天边骤闪,劈下一道闷雷,马儿受惊,雨势也急了,言琛扫他一眼,冷道:“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的男人,就别再妄想见她了。”
    说罢,掸了掸袍角,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行起。
    倾盆大雨,石板路眨眼间就积成了薄薄小河,雨水落下来绽开飞溅,裴凌浑身湿透,神色黯淡:“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喃喃着,见马车越驶越远,心宛如被人撕裂两半。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他急忙爬起来,飞奔追上去。
    他一把攥住木轮,马车顿了顿,车夫没注意到后面,以为轮子卡在了板石缝里,挥鞭打马,轮毂将裴凌手指绞出血,他亦低吼着不撒手,就这般用蛮力生生拉停了马车。
    言清漓等人在车上重重晃了晃。
    车夫这才扭头看去,大惊失色,忙牵紧缰绳勒马。
    裴凌胸膛起伏,紧闭着眼,哀求着:“别走…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车厢内,言清漓听到他说“对不起”时,心狠狠一紧。
    雨水打进眼里,又变成滚烫流出来,裴凌不敢撒开手,就怕自己一松手后就再没有力气留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之过,是我做的不够好,是我令你受了委屈,我不知祖父会如此,那封休书不作数,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你别走好不好…把休书给我好不好…”
    言清漓颤抖着轻呼一口气,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眼眶忍不住发酸。
    这还是那个倔傲无比,从不肯向人低头的裴凌吗?
    言琛看她一眼,心有些发沉。
    路上奔跑躲雨的行人纷纷侧目向路中央冒雨攥着马车轮子的男子,觉得他很是怪异,雨水浇在地面哗啦啦得,离得远了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裴凌知道她就在这扇车壁后面,与他只隔着一块木板,他额头轻抵在上面,恳求道:“…别走…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带你离开裴府,我再不做强迫你的事…求你了…把休书给我…”
    他承认了,他爱她,满心满眼都是她,她将他吃得死死的,在她面前,他的骄傲与自尊一文不值。
    言清漓咬着唇,泪盈于睫。
    她从未想过裴凌可以对她包容至此,哪怕她背叛他,口口声声说不爱他…哪怕她一再挑战他的底线…
    她到底哪里值得他如此喜欢?
    抛开上辈子那些恩恩怨怨,抛开“裴”这个姓氏,她的所作所为,该说对不起的人应当是她才对。
    一个光芒耀眼的少年不该为了她卑微如尘,她不是他的良人,更配不上他的赤诚之心。
    马车门开了,裴凌抬头看去,见有人撑着油伞下了车,他顿生喜悦,可下一瞬,却见那油纸伞下之人是她的婢女。
    青果见他失望的神色中又露出一丝丝希望,心生不忍,却也只能将东西交给他:“凌少爷,小姐让我将此物交给你。”
    绢丝绣帕下包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青果见他形容狼狈,想把伞一并给他,却见他看到那只镯子后怔怔发呆,只好将伞放在他身边,叮嘱了一句“快回去吧”,转身小跑回了马车上。
    马车驶远,油纸伞被风吹走。
    裴凌一动不动,站在大雨中死死盯着手里的玉镯。
    ——“咳,我娘的陪嫁,听说要给未来儿媳妇的,我闲来无事,便先给你送来了。”
    求的赐婚后,他欣喜若狂,在她娘的遗物中找到了这只镯子,一刻也等不及,便趁夜潜入言府,将这镯子牢牢套在了她腕上,以为能套一辈子。
    雨下得太大了,路人自顾不暇,无人看热闹,整条街上唯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立在雨中。
    身旁匆匆经过一辆马车,可走出没多远就停在了路边。
    柳锦瑶打开窗,掀了帘子急急向后看去,方才那匆匆一瞥,她认出了那站在雨中的男子是裴凌。
    说也巧,裴凌先前夺来的马就是柳家的,柳家仆从牵了新马车后,刚好行至此。
    柳锦瑶在路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有些担心,便命车夫过去送了把伞。
    “小爷,我家小姐让小的把这伞给您。”
    车夫指了指路旁的马车,柳锦瑶立刻撂下了一点帘子,脸微红,余光却从间隙里瞧见,他根本就没看过来,也没有接伞,低着头转身走了。
    暴雨中,裴凌一路走回裴府,元忠急得不行,早等在前头了,就为了赶紧将裴老夫人与少夫人的事尽快告知他。
    见主子脸色惨白,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先吓了一大跳,后又赶紧上前简短告知,也不知他听没听到,总之是毫无反应,直奔书房。
    “拿笔墨纸砚来。”
    裴凌的书房什么兵器都有,就是没有书和笔,元忠不知他突然要纸笔作甚,但听他嗓音哑得厉害,人也跟丢了魂儿似的,不敢多问,赶紧跑去拿东西。
    铺好宣纸后,他也已换上干净的衣裳,裴凌执起笔,直勾勾看着那纸,却迟迟不落。
    元忠刚想提醒他墨要凝了,就见他轻眨了下眼,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宣纸上。
    裴凌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叁个字——放妻书。
    …
    言清漓回到言府时,言国公不在府中,裴家大抵也都在忙着裴老夫人的病,还没人来向言府送信儿,是以言国公尚不知她被休一事,吴氏也只以为她与裴凌闹了别扭回府小住。
    怕被言琛看出她对裴凌动了几分情,回府后,她立刻调整好心绪,若无其事地婉拒了吴氏见她丫鬟不够派来的下人,与青果两人整理着医书与瓶瓶罐罐,又派琥珀去馥容庄接玉竹回来,还难得与狸花猫清清玩了一会儿。
    言琛非心急之人,见她逃避不说,他亦没问,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日。
    眼下最重要的是休妻之事,他正打算走一趟裴府,脚才跨出门,吴氏就带着婢女匆匆过来了。
    “清漓,裴府来了个叫元忠的下人,送了这个过来。”
    吴氏身后的婢女忙呈上一封书信,封贴上“放妻书”叁个字令吴氏惊慌不已。
    言清漓怔了怔,放下手中的药瓶,拿起信拆开。
    字迹狂放,却又一笔笔落得整洁认真。
    “清漓吾妻,结发之缘,本应恩深义重,携手白头,奈何夫食言薄性,淡情在先,反目生嫌,难归同心。”
    “怜娘子遇人不淑,愿与相离,望娘子日后如花似锦,顺遂无虞,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最后一句中的“自”,墨迹浅浅晕开,似是停留了许久,想来原本是想写“各生欢喜”的,最后却改成了各自珍重。
    有裴凌亲笔的放妻书,裴老侯爷那份休书自然就作罢了。且这短短几句中,他称自己生厌在先,将和离之过揽在了自己身上,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言清漓心情复雑,很难再装作若无其事,眼角微红,向吴氏淡淡一笑:“知道了,清漓会自己向父亲说明此事的。”
    裴府不必走了,言琛对裴凌此人也稍有改观,却又因她对旁人动情而心头牵紧。
    他坐下来,清冷的神情看不出喜怒,问道:“你喜欢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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