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朱门 - 第十四章 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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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渡口,霍惜和杨福没找到自家的乌篷船。
    本就是试试运气,远不到接应时间。
    二人想了想,便扭头去了外城码头。
    没看到霍忠,也没看到他家的商船。二人挑拣着和气好说话的商号,搬了半天的货,得了十二个铜板。
    到日暮,想着好几日没给娘买下奶的猪蹄了,两人又到高屠户那里买了一只。
    避着土狗,到了外城渡口,二人拎着猪蹄蹲在河岸,等自家的船来接。
    河风吹得人熏熏欲醉,好悬,差点一个倒栽葱掉河里。
    被杨福死死拉住:“还好有我在。惜儿,你下回跟我学凫水吧,咱水上讨生活,不能是旱鸭子。”
    “行。”霍惜拍着扑扑跳的小心脏,点头应了。能多学一样本事,为什么不呢。
    甩了甩发麻的双腿,往河道里望,远远就见霍二淮摇着自家的乌篷船,晃晃悠悠地驶进河道。自家小小的乌篷船被笼上一层金辉,异常让人温暖。
    “爹!”“姐夫!”
    “哎!惜儿,福儿!”
    杨氏闻声抱着霍念出了船舱,见他二人除了手上一个猪蹄,篓子都没了,高兴地很:“都卖掉了?”
    “嗯,都卖了。还接了不少订单呢!我们都没往南城走,只在北边的军营区就卖完了。”杨福高兴地与霍二淮和杨氏说着今天卖蟹的事。
    夫妻二人听完高兴不已:“真得了三两多?”
    “差不多吧。惜儿你快拿给我数一数。”
    霍惜把钱袋子递给杨福,从杨氏怀里接过霍念逗弄:“念儿,想不想姐姐啊?来,跟姐姐贴贴脸。”
    霍念见着她就笑,流着口水,把小脸贴到霍惜脸上。
    船舱里,杨福把碎银铜板都数清楚了。跟霍惜估算的差不多,三两多,将近四两银。
    杨氏嘴角翘老高,见着这一堆碎银铜板的,手都发颤。仅这一上晌就把投入的本钱收回来了。船上还有好几只四两往上的,再有几斤二两以下的,也能值些钱。
    “他爹,这得了不少呢!”
    霍二淮嘴角扬起,手里的橹板摇得更有力气,更富有节奏。
    霍惜抱着霍念在船尾席地而坐,圈抱着他,抬头问霍二淮:“爹,你今天有去打听菊花的行情吗?”
    “有。你说的那几个庄子,爹都去问过了。但咱去得晚了,早早就有人下定了。”
    霍惜有些失望,本打算收些菊花,卖些差价的。
    霍二淮安慰她:“没事,咱这几天专做螃蟹的生意就好,去庄子采买菊花,一来一回的还耽误功夫。”
    霍惜一想也明白了,差点本末倒置。对霍二淮笑笑:“那行,那我明日就跟人家说去。爹,今天可有收到螃蟹?”
    “有呢,收了两个蟹笼。但今天遇上好几个蟹贩子,也划着船收螃蟹,价钱给的也不少。”
    杨福一听,有些担心:“那还有人卖给我们吗?”才吃了点甜头,生意就要黄了?
    “爹,他们是什么螃蟹都收吗?”
    “那倒没有,只收二两往上的。比咱给的价低了两文。”
    杨福吁出一口气:“那就好。”
    杨氏拍他:“好什么好!旁人都是傻的,不会多养一两日?”
    “那怎么办?”杨福眉头皱起。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杨氏瞪他。
    霍惜笑笑,安慰他们:“没事,咱们随行就市,比着蟹贩价钱贵就行。”
    “那他们要是自己拿去鱼市街卖呢?”
    “几只螃蟹还犯不着耽误那些功夫,捡芝麻丢西瓜,不划算。真要有人留着拿进城挨家卖,就随了他们去吧。”
    大多数渔民都跟一开始的杨福一样,敲开门,浑沦话都说不清楚。贫与富,民与官打交道,天生就矮一截。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杨氏听完,心下稍安,跑到船头做晚食去了。
    而霍二淮在水上飘了十年,知道天晚了,大家都回港,会把船划回哪里停靠,心里门清,一路寻过去。
    路上遇到不少回港的渔船,霍惜和杨福就站在船头扬声问对方有没有螃蟹。
    如此,一路上收了不少。
    等回到往日停靠的小河湾,已是星光漫天。只余三三两两的防风桅灯投影在河波里,倒影细碎,周遭喧哗声也少了。
    听到橹板划水声,有几家人从船舱里探出头来:“霍二淮,到哪里捞鱼去了,这么晚?”
    钱小虾也披着衣裳从船舱里钻出来:“霍惜,杨福,我还以为你们跟河神下棋去了!”
    杨福站在自家船头的桅灯旁,冲他白了一眼:“你才跟河神下棋去呢!”
    钱小鱼跟了出来,在钱小虾背上狠拍了一下,把他拍个踉跄。钱小鱼瞪他,说什么胡话呢!都水上讨生活的,嘴上也没个避讳。
    钱小虾摸了摸鼻子,又冲霍惜问道:“霍惜,你们还要不要螃蟹了?今天有蟹贩来收,我们都没卖。”
    要是价高,你能不卖?人家只要大的,小的你舍得扔回河里?杨福腹诽。
    见霍惜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出口。
    “收呢,我们比蟹贩价高。小的也收。”霍惜回了句。
    “好勒,我这就提给你!”钱小虾转身就去拉吊在船舷上的蟹笼绳子。
    停在附近的船家,这会功夫都有了动静,也跟着提蟹笼,只听一阵哗啦啦的淌水声。
    一通忙碌,很快喧哗声又沉寂下去。
    今晚的蟹比昨天多收了两倍不止。而且个头还不小。
    各船家拿着沉甸甸卖蟹的钱,喜笑颜开:“霍二淮,明天我把蟹还留给你家。”
    “那真是太感谢了!”
    一家人向大家道谢,目送大家回舱,这才转身进舱。到这时,霍惜才发觉不对。
    看着空空的荷包,想着比昨天更多的螃蟹,还有他爹白天还收了两个蟹笼。
    “爹娘,你们今天收蟹的钱哪里来的?而且方才给出去的钱四两都不止。”
    杨氏眼神黯了黯,霍二淮看了她一眼,对着两个孩子说道:“我把你娘陪嫁的镯子卖了,得了三两银。”
    “啊?姐,你卖了咱娘留给你的镯子?”
    杨氏拍他:“咋呼什么,吵醒念儿,看我不揍你!不卖能有钱收螃蟹?”
    杨福龇牙:“那也不用卖了啊,典当出去,过几日还能赎回来呢。”
    “不当吃不当喝的,赎回来干嘛?遭贼惦记啊!”
    霍惜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状的复杂情愫,血脉亲缘想要你死,而无亲无故的人,却想你生。
    霍惜挪坐过去,抱住杨氏的手臂,把头靠在上面,蹭了蹭:“娘,等我以后挣钱了,给你买大金镯子,让你一天换一样带。”
    杨氏心头温暖,抽出手把她抱怀里,抚着她的背:“好,那娘就等着惜儿孝顺娘。”
    杨福屁股也挪过去:“姐,我也给你买,让你两只手都带上,闪瞎别人的眼。”
    “去,我闪瞎别人的眼做什么。”虽这么说,心里却无一处不慰贴。
    杨福不管,嘿嘿笑着,半抱着杨氏,伏在她的背上。娘没了,她姐就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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