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界之书 - 分卷阅读52
秒,他便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
木槽中已充盈了再生之泉并焕发出清新的气味,一如崔恩常常咀嚼的草秆。
炽羽手心的光线,流水般地透过房顶的间隙漏了下去,从柱梁间不断蔓延,似水银,温婉而有知觉地缓慢渗透,它抓住了立于墙角的罐头骑士,继而一滴不漏地没入了兰迪斯全身坚硬的鳞甲,哗啦声响,火麒麟之铠闪现淡银色之光,分解,又缩成一个小小的血红色吊坠,落于地上。
辰的眼眶中有泪水在不断打转,是激动抑或难过,早已分辨不清。他上前吃力地抱起兰迪斯,小心翼翼地把他横抱着,放进水槽内。
他在房外,背靠腐朽的木门坐下,抬头仰望阴云密布的夜空,有纠结雷电在云层中滚动,他的嘴角温柔地微笑着,目光抓住大自然的每一物,好奇地观察,灰蒙蒙的一切都显得瑰丽动人。
他在房内,犹豫再三,还是把手探进了水槽中,他仔细地看着兰迪斯的脸,骑士脖颈处的尸斑点滴消褪,就如冬日的白雪遇上和煦阳光般消散于无形,再生之泉中漂浮不定的绿色光点掀开他流干了血液的伤痂,一头钻了进去。
骑士的皮肤不断重生,新肉覆盖了旧伤,数以亿万计的微弱绿点井然有序地修补他的身体。新生长出的皮肤又在它们打磨般的流动中渐渐与身体同为一色。
辰轻轻握着他的手,迟疑着是不是该放开,好让他全身都充分浸泡,但他握着的厚实手掌动了动。
一串气泡从水槽中冒出,兰迪斯剧咳了几声,猛然坐起。
“兰迪斯……”辰怔怔地望着他,泪流满面,继而兰迪斯一手环抱着水槽边的学徒,把他按在自己脖颈一侧,转过头,亲吻着他的耳畔。
学徒抽搐着,狠命地把自己的脸在兰迪斯的肩上不断摩擦,哽咽着,模糊说出一些连自己也不清楚涵义的话。断断续续的,一切都像虚像,唯有倚靠着的骑士方是真实的存在。
“辰,我的辰”兰迪斯呼了口气“终于不用……四处都黑漆漆的了”
辰放声大哭,积聚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失控。
世上苍生变迁,在数亿年中,宿命之轮的转动下显得渺小而不可捉摸;它不仅嘲笑着那虚无飘渺的爱情,更撕开了爱侣们紧紧相握的手;自开天辟地以来的主宰,比至高神更深邃的存在,即使戴洛、紫羽、辽日,创造世界的众神祗,仍逃不过它的游戏。
辰与兰迪斯做到了,活着是美好的,然,死亡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即便是无数诗人们歌颂万年的,神鬼同泣的壮烈爱情,仍比不上这幽暗深夜里牵着的双手。事实上,从拿到金狮徽章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灵魂便被紧紧系起,密不可分,以至当宿命降下它的干涉的此时,他们始终都在一起。
兰迪斯坐在床沿,辰拉开木门,室内是窒闷的,而室外更充满了雷雨前的压迫感,天光隐退,唯余黑压压的灌木丛在安静的微风中向他们招手。
“小悦,红毛!崔恩!”辰红着眼眶,带着他沙哑而安定的嗓音喊道“奇雷斯!”
他在窗台上发现了两张纸,一张上赫然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落款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小乌龟,四肢伸开,冒出脑袋,还吐着舌头。
我们先走了,不要太想我喔,拜拜。
辰哭笑不得地看着小悦的落款,把它折好塞进怀中,又拣起另一张纸上覆盖着的黑色布巾,把它凑到唇边吻了吻。
蒙眼巾有点咸,似是浸过许多次汗与泪,他一手抓着黑布,另一张纸上是一行瘦削的字迹,一如它的主人。
我也走了,我爱你。
崔恩只是暗夜中的寂寞行者,行者解下了他的黑色蒙眼布,四周却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孤独地在密林内前进着,永远也分不清路的方向。
一滴水从十万米的高空中落下,滴在他的头顶,继而暴雨铺天盖地下了起来。
仿佛是他的导师――千年前爱尔兰斯的神使,川枫那湛蓝双眼中流出的温柔之泪,浸透了整个天之大陆,世间万物,皆笼罩在这白茫茫的瀑布里。
霹雳划过天空,私生子的足印穿过大地,暴风雨停息时,旭日将一如既往地升起,但他的沼泽地,他的父亲,他的马戏团,他的海蓝之心,他的辰,却早已离去,成为漫长回忆里,一张令人心酸的黑白照片。
――卷三 黑猫火麒麟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崔恩还是放弃了,即使他已拥有睁开双眼的权利,然而他选择了离开正如千年前他的师父迈普离开小悦的一刻,有太多遗憾未能诉说。
爱情的漩涡中,崔恩与迈普都该何去何从
是否每一个失败者都必遭到宿命无情的嘲弄。
下一卷我们将跟随于梅杜莎王子与蓝龙的身后,踏上前往古楼兰城的征途在这身不由己的乱世中寻找一个安身之所,
寻找年轻时流水神官的阳光微笑与温柔面容
寻找那个横亘于心中的千年死结,
并把它亲手解开。
卷四 蓝龙的咆哮
第43章 时光瞬狱思密达
千年后,我在香格里拉徘徊,
总会时不时转头,确认他没有走丢。
稍不注意,就要满街寻找,小悦也是,崔恩也是。
迷路的孩子最孤独,尤其是在这喧嚣繁华的自由都市。
必须在他们茫然大哭前找到,否则我内心的自责将久久不能平息。
但我找了这么多年,才蓦然发现,他们没有迷路。
迷路的人是我。
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肌―川枫?爱尔兰斯春风河横贯花海平原,连通了整个天之大陆,于隆奇努斯山发源而奔腾向东,最终注入大海。花海平原的另一侧是月华帝国,也就是辰的奴隶――黑风逃出的地方。
夏季的最后一场暴雨,伴随着双眼明亮的弓箭手结束了他的旅途,入秋,春风河的水流湍急,在这暑热仍未散去的时分仍带着一丝凉意。暴雨的结束总带着山洪,或是水位上涨,泥石流从上游滚滚而来,又被春风河沿岸的滩石阻挡,最终堆于两岸,加高了堤防。
河里有有一具身穿淡黑色猎服的躯体,顺水飘向下游,他面朝天空,嘴角微微上翘,双眼惬意地闭着,仿佛在享受正午的阳光。鸟雀把他当成了浮木,停在他的长腿上,伴随他于水旋中转了个头。叽叽喳喳地跳上他的胸口。
崔恩旋即醒悟到,他可以看看它,接着睁开了双眼。
灌木雀啄了啄他瘦削英俊的侧脸,令他觉得有点痒,他挥手,却驱之不去,马蹄的声音从河岸外侧的平原道上传来,其中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叫嚣与呐喊。
他翻了个身,耀眼的阳光扎得他睁不开双目,随手拨在经过身侧的河石上,纵身一跃上了岸。灌木雀受到惊吓,终于飞走了。
“抓住他们!”
崔恩伏身于矮树丛中,朝平原道上望去,奔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清一色贵族私兵制服,追赶一辆平民马车,马车上罩着蓝色车蓬,它剧烈地颠簸,三十余骑追兵显是训练有素,于短短的几秒中散开,形成扇形阵,继而包抄上去。
崔恩反手拔出一根箭,掂了掂银灰色的长弓,至高神不用钱般的神器大赠送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他闭上双眼,随即又睁开,并嘲笑自己的习惯该改改了。
弓弦出乎意料的好拉,只是轻轻一振,便瞬间被拉满,他颇有点意外,也许这便是神器的认主效应,他搭箭瞄准马上的一名士兵,紧接着发生的事情令他目瞪口呆。
三十名包抄阵的成员,突然有一个落伍了,然而这落伍并非速度变慢,而是以一个诡异的动作凝立于半空,就像有人生生地把画面截住一般,崔恩瞄准的那名追兵,马蹄前伸,马上骑者长刀高举,身体前倾,胯离鞍,足踩蹬,时间在他的身上静止了。
而他的同伴们追赶不休,瞬间便把他抛在队伍后面,无人察觉。
崔恩放下弓,诧异地观察他的猎物,后者又恢复了奔跑的动作,似为自己掉队而茫然半响,接着又卖力地追赶上去。
崔恩又瞄准了另外一个,他明白这把弓为何被称作“时光瞬狱”了。
他松了弓弦,射翻一名士兵。
“天杀的”崔恩暗骂道“这简直就是……”
这简直就是破坏平衡的!为什么小悦机器猫随便掏把东西出来都是神器!
神射手风中凌乱了,整个人都思密达了,拿着时光瞬狱,就像在拇指上套了根橡皮筋,随便一飚,飚,飚飚飚……一秒一个,名副其实的秒杀!不到半分钟,马车后的追兵便被他射得干干净净。
崔恩忽地童心大起,又用时光瞬狱瞄准远方奔跑的马车,不禁捧腹大笑。马车在一块石子上颠簸而起,车轮不沾地,被凝于半空,甚至连车夫挥缰的那一下手势都如快门聚焦般定在了柔软的绳上。
“停车!”妇人搂着怀中又惊又疑的孩子,马车内的五名幼童已慌乱的哭喊,挤成一团,她手足无措地抱抱这个,又摸摸那个,温声安慰。直到孩子们安静后她才呼了一口气“去请那位猎人过来。”
崔恩上了马车,看清妇人的外貌,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一个人类,自从得到双眼后。
雾香稍有点不自在地把黑发挽到脑后,她望着崔恩,崔恩也望着她,她一瞬间便沉沦在他的眼眸中,抹成粉红色的双唇微分,呆了半响。
最终回味过来,崔恩的目光已投向她身边的孩子们,雾香马上展现出一贯的笑容,把肩膀处的流苏纱往一侧拉了拉,以便神射手能仔细看到她雪白的肩部。
“感谢您仗义出手”雾香欠身柔声道“阁下从何处来?”
“你从何处来?”崔恩脸上不露半丝红晕,孩子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令他想起自己和另一个人。他把手掌覆在小男孩的额头上,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随马车前进的颠簸而有节奏地振着腿。
旋即岁余的幼儿为这愉快的游戏而欢笑,他亲了亲孩子的脸,把他放下,又换了一个。
“我是……我从珐琅城来”雾香略有点心虚地说,但崔恩没有听出这话里别的意味,她轻轻抓着要爬向崔恩身上的孩子的手臂,不让他乱动“我家里开了一个孤儿院”
“逃难?”崔恩的眉毛扬了扬,从腰包中掏出几块软糖分给孩子。
“追赶我们的是珐琅城……城主的私军,我的父亲死了,欠下一笔债务”
“不见得吧”崔恩随意瞥了她一眼。
“他们要让我嫁给……”雾香恰到好处地掐断了话头,崔恩点了点头,相信了她。
“爸”崔恩怀中的孩子说道,神射手尴尬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却懵懂不答,把软糖塞进嘴里,小男孩晶亮的双眼好奇地在崔恩脸上扫来扫去,又俯身把白胖的小手伸进他的腰包摸索不停,口水蹭了他一肩膀。
“去月华帝国?”
雾香点了点头,像是担忧地低首,手掌又在孩子的背后轻轻拍着,唱起了安详的歌。
“我们同路”崔恩下了决定“到了月华国,我可以为你寻找……”
雾香稍有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