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孔仲尼 - 第六十二章 指羊为狗
学社外,阳虎正在门前踱步。
一旁的党羽见前去传话的看门人半天不回来,于是便凑近了低声道。
“阳子,要不您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就行,去找孔丘问几个问题而已,还用不着您出马。”
阳虎抬手示意他住嘴。
“仲尼马上就要赴任小宗伯,和他多亲近亲近总是好的。况且,我来这一趟,也不全是为了他。”
“喔?您还有其他要办的事?”
阳虎正想要回答,忽然看见看门的仆人回来了,于是立马噤声,郑重其事的迎了上去。
门仆恭敬拜道:“阳子,夫子请您进去。”
阳虎哈哈大笑,抬手示意后方那群拿着礼物的党羽们上前。
他笑着说道:“仲尼开办教育,为国家培养人才。我阳虎体恤仲尼不易,特地备上一点薄礼,以资办学之用,聊表敬意。”
门仆扫了一眼那些礼物,五谷肉食一应俱全。
这些物品如果说贵重吧,倒也不算贵重,但如果说便宜,那也的确算不上。
门仆犹豫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界定这些东西的价值,只好说道:“这些东西您先放在院里吧,我这就带您去见夫子。”
“有劳了。”
阳虎迈开步子跟在门仆身后,拐过走廊,很快便来到了课堂门前。
孔子早已在带着学生们在那里等候,阳虎见了赶忙亲切的走了上去。
“仲尼啊!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分呢?来来来,咱们入座慢谈。”
孔子望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好吧,那就入座再谈吧。”
孔子与阳虎走在前头,学生们也鱼贯而入重回课堂。
阳虎将孔子请到上方入座,而自己则来到了第一排,紧邻着宰予、子贡等人坐下。
宰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
他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足足壮了两圈的陪臣,岂料阳虎也在看他。
“子我,当初仲尼在我面前极力夸赞你,说你是个少有的辩才,所以我才向国君表荐你出任行夫。夏至祭典之后,你就将去赴任了,你可万万不能辜负仲尼对你的期待啊!”
宰予刚开始还没听出阳虎的言外之意,因此只得点头拜谢道:“阳子教训的是,我一定谨记在心。”
阳虎微微点头表示认可,随后又开始点起了其他同学的名字。
其中有子贡、有颜回、还有冉求等等。
宰予听到这里,才发现阳虎原来一口气推荐了五名同学出任鲁国的官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在他的介绍下将加入季氏家族效力。
闹了半天,阳虎这是在收买人心啊!
宰予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等到阳虎一一点完了这些同学,他还不忘继续画饼,鼓励剩下那些没有得到推荐的孔门弟子再接再厉。
“我阳虎执政,不似以往。鲁国官位,唯能者居之。
只要各位悉心遵从仲尼的教导,磨炼自身的技艺,我相信等到下一次晋位典礼时,在座的诸君都可以得到机会。”
阳虎说完了这段话,本以为肯定会引发阵阵喝彩,岂料在场大多学生都是一言不发,诸如漆雕开、子路这样脾气硬的,甚至连好脸色都不愿意给阳虎一个。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眼见阳虎面色多云转阴,孔子赶忙出声解围。
“我听门仆说,季氏府上发生了一件怪事,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怪事,居然能让您亲自跑一趟呢?”
阳虎被众多学社甩了脸色,此刻心情极差,正巧遇上孔子发问,于是他便起了些刁难的心思,趁机来个下马威,治一治这帮不可一世的腐儒。
阳虎脑子一动,将原先准备问的问题改了个问法,欺骗孔子道。
“季氏最近在开凿水井,岂料今早掘井时,挖到了一个肚子大小的土缶,里面有个长得像狗一样的东西。
我听说您是天下闻名的博学者,想必您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吧?”
孔子听了,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阳虎见状哈哈大笑:“仲尼,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孔子微微摇头道:“据我所知,如果是土里挖出来的,那里面装的应该是是羊,而不应该是狗。”
阳虎闻言,脸色一变:“哦?此话怎讲?”
孔子道:“我听说,山林中的怪物是一种叫‘夔’的单足兽,以及会学人声的山精‘魍魉’。
水中的怪物是神龙,以及一种叫‘罔象’的水怪。
而泥土中的怪物,则是一种雌雄未明的‘贲羊’。
至于土里面的狗,请恕我孤陋寡闻,我还从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东西。
如果您允许的话,请让我去到挖井的地方看看,这样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阳虎听到孔子打算亲自过去看看,只得无奈坦承道。
“不必过去看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挖出来的不是狗,而是羊啊!”
不过没有难倒孔子,这让阳虎很不甘心,他继续追问道。
“我听说有精怪出现,是异常将要发生的征兆。
正如凤鸟出现,将会有圣人降世一样。
那么贲羊现世,也是在警示着什么吗?”
孔子坦然道:“贲羊雌雄未明,它的出现,象征着国家的未来一片混沌啊!阳子,国家的大政,季氏的族务,还需要你多费心啊!”
阳虎的笑容蓦地一僵,不过没多久又恢复了自然。
“哈哈哈,仲尼,你果真是天下少有的博学之人啊!既然答案已经问到,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告辞。”
阳虎起身向孔子拜别,孔子同样起身还礼。
临走前,他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孔子和满座的孔门弟子一眼,随后快步离去。
阳虎离开后,学社中立马爆发了惊人的欢呼声。
“夫子不愧是夫子,三言两语便将那陪臣耍的团团转!”
“学识寡薄也敢耍诈欺瞒夫子,殊不知他这是自取其辱。”
“好!痛快啊!”
众人欢呼之际,唯有宰予一副头疼的样子。
好不容易把夫子和阳虎的关系调解好了,怎么这一下子又回去了呢?
守候在学社门前的仆从们见阳虎回来了,立马上前问道:“阳子,事情办得如何了?”
“哼!”阳虎眼睛一瞪,一甩袖子登上马车:“孔丘小儿,竟敢戏我!”
“啊?!”
仆从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阳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阳虎不耐烦道:“你们别问了,驾车走吧!”
车轮滚滚,碾在曲阜雨后的街道上,压出一道道不深不浅的辙痕。
阳虎的脸掩在车顶的华盖下,看不出喜怒。
忽然,他开口道:“慢着。”
御者赶忙勒紧马缰,停下马车:“阳子,怎么了?”
阳虎皱眉思索了一下,最终开口道:“等子我放学后,你去找个人,邀他到我府上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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