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 - 第一章 薄冰渐凝

    伊北繁华，纵使夜深，城市仍喧嚣活跃，耀如白昼。
    近些年，房价物价飞涨，许多在伊北生活工作的人，不得不租住在郊外相对偏远的地区，忍受着每日上下班的长途跋涉，以及老城区那糟糕的治安状况。
    女孩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坐着夜晚专线的大巴回到郊外时，街上已经看不到多少人了。
    站台离女孩的家最少有十几分钟路程，其中的一段还没有路灯，平时偶尔会有些社会闲散人员聚集于此。
    她曾听邻居们说，有妇女晚上回家被抢包的，但半年多以来，她自己都没出什么事，自然也就有些大意了。
    高跟鞋在小路上踩出了一阵清脆的嗒嗒声，当走到暗处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猛的拽住了女孩的包。
    “把包给我！不然捅死你。”
    那是个有些瘦小的中年男人，穿着个洗的发黄的白背心，手拿水果刀，刀尖指着女孩的脸，表情甚是狰狞。
    女孩被吓的全身发抖，但本能的拽着包带不松手，男人用力的去抢夺时，把女孩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男人和穿着高跟鞋的女孩相比，要矮上一些，像拔河一样的较了半天劲，累的满脑门子都是汗，竟也没能从女孩手中把包抢走。
    他也不敢真的用刀捅人，只能大声威胁起来。
    “哎呀！你他娘的，他娘的真是舍命不舍财啊！松手！在不松手我划你脸了啊！”
    “大...大哥，我包里没钱，真没钱，你...放了我吧。”女孩带着哭腔，仍旧紧紧的拽着包带。
    “恩？没钱？”男人此时有些体力不支，目光不自觉的越过了包，盯着女孩清凉的上半身，和裙子下露出的大腿，上下的看了好几眼，色由心起，忽然咧开嘴，呲着黄板牙猥琐的说：“那你陪老子玩会，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自然就放你走。”男人说完便松开了包带，直接抱住了女孩，将其拖到路边，压在身下。
    “不行！别碰我！”
    女孩惊恐的叫喊着，双腿乱蹬，挣扎的过程中，长长的指甲在男人脸上抓出无数到血痕，耳朵都差点被扯下来。
    两人就这么撕扯了将近十分钟，也愣是没能让男人占着点便宜。
    最后实在是没辙了，男人也就放弃了，虚脱的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杀猪都没费过这么大劲...你这...你这城里娘们...是吃饲料长大的吗...这么大劲你。”
    “算了，还是抢包吧！”男人累的臭汗满身，朝地上啐了一口后，又要去抢女孩的包。
    但刚把身子转过去，却见女孩蜷曲着右腿对着他，看的一愣，可还没回过神，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记一重踹，细长的鞋跟像锥子般扎进肉里，随着一声闷响，男人仰面倒了过去。
    等男人爬起来的时候，女孩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他脸上的伤口血流不止，稍微一动就钻心般的疼。
    男人大口喘着粗气，双眼满是血丝，捡起地上的刀就要追上去。
    可刚跑出几步，却忽然捂着自己胸口跪在地上。
    一抹肉眼可见的白雾从男人口中呼出，在这入夏多日的天气中，绝对不会呼出冬季的那种水凝气。
    可男人已经没有多余时间思考问题，他全身剧烈的颤抖着，望着远处女孩逃跑的背影，双眼表面竟慢慢凝结了一层霜冻。
    他保持着怪异的跪姿，大张着嘴面容扭曲，在这个夏天夜晚的街道上，因全身血液瞬间冻结而亡。
    “方同！”
    长须老者身着道袍立于庙前，朝着前方林中轻唤了几声。
    没过多久，就从远处跑过来个年约七八岁大的男孩，手里还拎着截树枝，边跑边抽打着小路两侧的树干，扬起了一阵灰尘。
    “师傅，你刚才偷着抽烟了吧？”被唤作方同的男孩，突然凑到老者袖口闻了闻，接着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怪笑。
    老者被方同问的一愣，还没等开口，又听方同继续说：“说好了出家人有戒律的，你怎么老破戒呢？”
    “我之前，有说过不能抽烟吗？”老者温和的笑着，顺手将粘在方同头上的树叶摘下。
    方同像是抓到了老者的把柄一般，仰着脸得意的笑道：“你上次就跟个居士说抽烟有失威仪，不文雅，对圣高不敬，怎么想装糊涂啊？”
    老者却没在回话，拂了拂道袍的下摆，转身竟往庙中走，但就在前脚即将跨进庙中时，却回头道：“那是我乱说的，别当真。”
    方同一听这话，直接就扔了树枝冲过去想扯老者的长须，可跟着老者进入庙中正殿时，被众多神像俯视，也不由得收起了笑脸放慢脚步。
    敬畏之心，可能是他为数不多自发遵守的东西。
    山中的这座小庙已有百年，位置偏僻除了偶尔来送香火粮油的居士，根本见不到外人。
    方同被送到此处已将近一年，可仍能想起曾经父母躲避他时，那种仿佛见鬼般厌恶又恐惧的眼神。
    老者虽有些不修边幅，却慈悲善目，口头上收方同为徒，但从不向他授道，也很少会去约束他的行为举止，只是偶尔会笑着说。
    “如果再看到那些东西，你又不想理会，那就别理，它们伤不了你，只是想扰你清净罢了。”
    薄纱窗帘被夜风吹动，底边的细穗划过方同的侧脸，痒痒的像是老者用拂尘轻扫，叫起贪睡的顽劣孩童。
    方同眯着眼睛，习惯性的翘起嘴角露出笑容，迷迷糊糊的喊出声师傅，却忽然摸到了自己脸上的胡茬。
    睁开眼睛，略微昏暗，身边满是各种现代家具电器，墙面上则映射着不夜城独特绚烂的霓虹光彩。
    他仿佛已经在这座城市中生活了一辈子，见多了那些人性扭曲的狂魔乱舞，与他们相比，自己反而变得不那么特别。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在屋中回荡，又渐恢复了平静。
    方同睡意朦胧的摸到了手机，在黑暗中被屏幕亮光晃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但当他看清了收到的消息内容时，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那是张男性尸体的照片，死者爆瞪双目，嘴巴大张，似乎死亡时经历过无法想象的痛苦。
    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七分钟之前，几乎就是有人在现场拍下后，立刻发送给了他。
    而最令方同感到背后发凉的，是跟着发来的一段文字。
    “是你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