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 第888页
叶白汀神色凝肃:“不好说,我得看一看。”
死者死在二十多年前,中间又曾被挖出,另置棺木安葬,如今仅剩白骨,关于死亡当时的证据恐怕难寻,他也没非要秦艽小心保护所有证据,谨慎些,轻拿轻放就好,没想到……真有点东西。
看到少爷一块块拼骨头,这些小碎骨慢慢成了一个人形,就是小小的,大小跟个小猫似的……
秦艽一怔:“这该不会是……是个小孩吧?”
叶白汀目光微凝:“就是个婴儿。”
秦艽知道锦衣卫又在办一张紧要案子,知道的不多,也没多问,但因为今天要行动,多少也被告知了一点东西……
“这难道就是,当年小产的孩子?怀孕的是宫女兰露,尤太贵妃其实并没有?”
叶白汀在仔细观察尸骨,眼睛和手都很忙,时不时还得凑到烛光前细看,没有说话。
秦艽非常好奇:“这人要是活着,或者刚刚小产了新死,痕迹还能明显些,能瞧出来怀没怀过,生没生过,可现在只有骨头,怎么看?真的能看得出来?”
“当然。”
叶白汀不但看得出来,还当场就给了结论:“这个宫女,并没有生过孩子。”
“啊?”秦艽更惊讶了,“怎么没生过?证据这不都摆在一边呢么,你刚刚摆出来的这个婴孩,不就是她的孩子?”
“我不知这个婴儿是谁的孩子,但一定不是她的。”
叶白汀从盆骨处取出一块骨头,指给秦艽看:“女子怀胎,胎儿发育,及至分娩,这个过程母体很痛苦,耻骨间韧带会被拉伤出血,在耻骨背面留下永久性凹痕——但凡怀胎生产过的女子,这里,耻骨联合边缘处,骨面会变得粗糙,会有黄豆大小的凹陷坑,在我们仵作一行,这叫分娩伤疤。”
秦艽仔细看了看:“……可这骨头,好像没有?”
“是啊,她什么没有呢?”叶白汀眯了眼。
“没,没生过?”秦艽怔住,“那这旁边不是有个婴孩?她没生过,哪来的?还是我找错地方,挖错坟了?不对,姓相的小白脸平日看着不靠谱,这种事断不会撒谎,我也是看准了名字才挖的……”
“难不成兰家人移骨时就搞错了?孩子是兰露的,但是起出的尸体错了,起出了别的什么女人或男人?”
秦艽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这么复杂的么!
叶白汀摇了头:“绝不可能是男人,尸骨看了这么多,性别我不会看错,再者,你可还记得相子安说的,兰露是怎么死的?”
秦艽:“天子赐死,杖刑。”
叶白汀指向尸骨脊柱,髋骨,以及大腿骨:“死者身上骨折痕迹与此刑相符,乃是基本同一时间,外力所致。”
“所以人没错……”
秦艽想不通,指着旁边婴孩尸骨:“那这孩子哪来的?不是她的?那是谁的?尤太贵妃?尤太贵妃当年的确怀了胎,也流了产,孩子夭折,没活下来?那也不应该跟一个宫女埋在一起啊,尤太贵妃舍得?先帝舍得?”
她那时可正在帝宠当中,说无情点,孩子就是死了,也有利用争宠价值,轻飘飘往外送不合宠妃的思考逻辑,说有情点,一个当娘的,死了孩子,那是怎样的舍不得和难过,恨不得好好送行,盼他来生安稳,不可能随随便便和一个宫女埋在一块。
别说宠妃了,普通女子,也不大会把自己孩子和别的女人尸体埋在一起,怎么想的呢?
叶白汀一时也没想通。
现在的事实是,兰露未曾有怀胎生产经历,棺木里却多了个孩子,尤太贵妃当年是否有孕仍然是个未知数,如果兰露不是因为帮尤太贵妃假装怀孕,被挑破,被算计,最后被帝王赐死,她为什么一定要死?为什么会被很多人看到议论,说她肚子大了,像是有孕?谁在引导这些信息?
秦艽也想到了这点:“姓相的说,别人都说这宫女怀孕了,是个人都会想到尤太贵妃假孕,养了个宫女在身边做局哄骗先帝……可怎么看起来,这兰露不像偷偷养着藏着,等到时候为尤贵妃产子之人,反而像明晃晃的幌子?”
像是为了引动别人攻击,挡枪的?
叶白汀眸底幽深:“尤太贵妃当时虽然受宠,有一定权利,可身边心腹班子还未搭建起来,如果真的有孕,倒的确需要一个幌子。”
她本就有了宠妃势头,要是再有了孩子,以后如日中天,谁还惹得起?遂有些利益相关人,可能会不计一切的想办法,想各种方法对付她,不让她成功,她对自己的人,或者心腹班子不满意,认为环境存在危险时,会做什么?
自然是找个人,替她受过。
这个人还要招摇,还要没心眼,还要听话,好把控……
可不就是兰露?
若如此,兰露从到尤太贵妃身边的那一日,就注定了死亡结局,所以在她死后,兰家族人才得到了安抚,突然间变的‘有出息’,还能在风头过后,借高人卜卦的名头,将兰露尸骨接回祖坟……
他们很清楚,如今富贵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
至于尤太贵妃为什么会这么做……
叶白汀垂了眼,若有所思。
因为纸里一定包不住火,因为有些细微东西一定会漏出一星半点,在局势有点危险,不能保证处处都把控的稳如泰山,不能斩草除根,所有人杀不完的情况下,怎样才能保持秘密不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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