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徽记 - 第100章 访客

    梦境竞技场现在可以演化出维克多熟悉的环境，包括环境内的物品，以及各种物品所对应的特性。
    比如，维克多在梦境竞技场演化自己租住的小屋。屋内的家具陈设、陶瓷器皿等物品和现实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少了活人。别说活人了，演化出来的租屋里连最常见的飞蚊都没有。
    梦境竞技场显然不能演化有生命的活物。
    但重点在于，梦境竞技场的演化参照现实, 而不是根据维克多的记忆和认知。
    所以，维克多能利用一套简单的炼药器具，进行四百多次配药试验，也失败了四百多次，最后才得到一瓶药剂样品。假设这一切都发生在现实中，他浪费的药材原料可以堆满半间屋子。
    药剂师研制一种新药剂的成本高得吓人。维克多却在梦境中完成了药剂试验, 没有浪费任何一份药材原料。
    梦境竞技场基于现实的演化能够纠正维克多对待现实的认知偏差，意思是，无论他是否了解药材原料的各种特性，梦境竞技场都可以通过演化功能，帮助他掌握药材原料的各种奥秘。
    当然，梦境竞技场的演化功能不局限于试验新药剂，它还有更多的用途。
    维克多演化自己的临时住所，把隔壁的房屋也一并演化出来。但他在现实中根本没有拜访过隔壁邻居，也不知道邻居的房间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有哪些物品。
    出于好奇心，维克多特意乘邻居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潜入他们的房间，结果发现里面的物品和梦境演化的完全一致。
    维克多不知道的环境，梦境竞技场可以演化；维克多不了解的物品特性，梦境竞技场也可以演化。梦境竞技场仿佛一位无所不知的神灵，能够复刻维克多身边的环境，再将其演化出来，不差分毫。
    当然，梦境竞技场远没有达到“全知”的地步，但祂的确做到了“应知尽知”。
    “演化”功能的具体规则如下：
    首先, 梦境竞技场演化的环境必须是以维克多为中心, 半径150米的空间。
    其次，被复刻的空间内必须有可以流动的风元素。
    第三，维克多必须待在原地至少3分钟，流动的风元素才能复刻空间内的物品信息。
    第四，梦境竞技场拒绝造访者，有生命的活物不会被演化。
    最后，梦境竞技场演化的空间环境可以叠加4次，达到半径600米。但演化空间会被下一次演化所取代，且不能重现。
    梦境竞技场的“降临”功能是神话三头蜥降临到维克多的身上，赋予他新的元素亲和态。而“演化”功能是梦境竞技场用风元素复刻维克多的周围的环境信息和物品信息，维克多本人仅仅是充当复刻的坐标。
    从“降临”和“演化”两个功能可以看出来，梦境竞技场其实拥有自己的意志。维克多无法想象祂是如何行使意志的，但也没觉得这会对自己有什么妨碍。
    梦境竞技场是他灵魂的显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害他自己。这也意味着，切换元素亲和态、使用风元素感知环境都属于维克多的天赋能力。但他遗忘了很多东西，已经不能自由地使用以往的超凡天赋。
    维克多觉得自己是变弱了，而非变强。即便梦境竞技场现在提供“降临”、“演化”两大功能, 也存在各种条件限制。这没什么好高兴的。
    事实上, 主物质位面的一切事物, 万千法则在四大元素海中都有映射。梦境竞技场因为处于火元素海的暗面深处, 才能够对风元素感知的事物进行复刻，并演化其中的法则奥秘。
    这几乎是造物主的权柄，已经超脱“强大”或“弱小”的概念。
    如果有一天，维克多恢复记忆，找回自我，他就只能用风元素感知事物的表面，却必定会失去演化法则的权柄。
    真神与凡人的差别就在于此。
    真神与凡人的鸿沟不可逾越。
    然而，维克多是个特例，他甚至可以被称作“窃神者”。只不过，他目前还没有充分认识到“演化”功能究竟有多宝贵。
    新迷幻药剂在演化中已取得初步成功，维克多脱离梦境竞技场，回归现实。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哈维正用两只手分别扣住露丝和洁西卡的胳膊，阻止她们冲到楼下。
    两个女人现在很狂躁，因为楼下来了一位访客。在她们看来，陌生人就是入侵者，必须驱逐出去，否则她们会没有安全感。
    “维克多，你醒了！”哈维惊喜地叫道。他同时控制露丝和洁西卡其实毫无压力，但要尽量避免与这两个女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露丝和洁西卡就不会客气，对着哈维又抓又咬，还吐口水。哈维只能用高明的发力技巧牵动她们的身体重心，把她们拽得东倒西歪，但他的样子看起来也是够狼狈的。
    维克多皱眉说道：“先弄晕她们。”
    哈维听到维克多的命令，想都没想，用拇指轻按露丝的颈椎关节，微小的震荡传到大脑让她立即晕迷，然后又对洁西卡如法炮制。
    “这两个姑娘真是烦人，打又不敢打，骂也没有用。”哈维看着她们晕倒在地板上，摇头说道。
    照看疯子叫人为难，如果疯子还是职业者那是难上加难。哈维对露丝和洁西卡的遭遇或许有过同情，但彼此相处这么多天，就只剩下嫌弃了。
    维克多点点头说道：“我今天就把药剂调配出来，给她们服用。她们以后就不会这么狂躁。”
    哈维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维克多说道：“不过呢，她们还是需要人照顾。新型迷幻药剂作用是让她们情绪平稳，反应迟钝。副作用是临时降低智力。服药之后，她们吃饭穿衣都得有人帮助，还要防止她们迷路走失。”
    哈维想了想，说道：“只要她们不打人就好办。我们可以花钱买两个强壮、听话的蛮女奴，专门负责照顾她们。黑猪酒馆对外出租蛮女奴。我回头去问问，看他们卖不卖蛮女奴。但我估计，蛮女奴的价格不便宜。我们可能还得再找盗贼工会，出手一些财宝。”
    维克多不怕花钱，只要哈维能把事情办好，他并不在乎无关紧要的细节。然而，哈维和麦迪也是傻瓜乡巴佬，别看他们都五十多岁的年纪，对盗贼工会的鬼蜮伎俩其实一窍不通，刚到水蛇镇就被人盯上了，而且至今也没有察觉。
    实际上，他们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代替他们打理日常琐事。否则，他们还会上当受骗。
    维克多任由露丝和洁西卡躺在地板上昏睡，他和哈维一同下楼。楼下的客厅，麦迪正在接待水蛇镇的裁缝。
    这位秃顶的半精灵老头是来送衣服的，楼上刚刚的动静让他心惊胆战，生怕两个女疯子冲下来把他打一顿。
    看见维克多和哈维走下楼梯，裁缝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麦迪安慰道：“米波先生，不用担心。姑娘们现在睡着了…….嗯，她们累了就会睡觉。”
    客厅里除了裁缝，还有一个脖子上戴着皮项圈的蛮奴。它身材魁梧，容貌丑陋，乍一看还挺吓人的。但是，相比维克多在博朗镇种植园见到的蛮族战士，这个蛮奴肌肉松弛，体型肥硕，缺少那种凶悍的野性，就像是圈养的肥猪。
    维克多头一次见到雄性蛮奴，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先生，这是我养的蛮奴，平时在裁缝铺干些粗苯的体力活。您预订的衣服比较多，所以我让它帮着运过来。”裁缝讪讪地解释道。
    在迪萨半精灵的眼中，雄性蛮奴的地位比蛮女奴差远了，等同于牲口。他们不会允许蠢笨、肮脏的雄性蛮奴进入自己的房子，认为这是一种羞辱。
    我的住所不是兽栏，你怎么能把牲口带进来？
    好在，哈维和麦迪没有这种出自虚荣心的偏见，但受过割礼、被圈养的蛮奴不值得他们尊重。
    哈维冷冷地嘲讽道：“裁缝，你指望这个东西能保护你？”
    裁缝掏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让它帮忙抬东西。”说着，他回头呵斥体型比自己大一倍的蛮奴：“蠢货！还不赶紧滚出去？”
    蛮奴很顺从地离开屋子，出去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尽量不发出响声。
    裁缝站在板凳上先给维克多试穿定做的衣服，有不合身的地方，现场就可以改。他替维克多换上一件棉布衬衣，边用皮尺比划长度，边赞叹道：“我干裁缝三十多年，从没见过像维克多先生这样完美的身材。请伸直胳膊，有没有不合适感觉？”
    “没有。”维克多依照小老头裁缝的要求，伸了伸胳膊，问道：“你的蛮奴很听话……所有蛮奴都这么听话吗？”
    “您是说奥比？它是我从小养大的蛮奴……有人嘲笑我，说奥比是我和蛮女奴生下的杂种。其实，奥比小的时候得了重病，被奴隶贩子丢在污水沟，让我给捡回来了，没花一个铜子。不过，奥比又笨又能吃，我把它养大倒是花了不少钱。相处的时间长了，我对它多少都有点感情，就像养了一条笨狗。”
    小老头裁缝絮絮叨叨地说着：“奥比的性格还算温顺，从来不惹是生非。否则，它早被人打死了。曾经有商队管事看奥比听话，出价80金塔要买它。我养了它19年，也不舍得卖，就怕它在商队闯祸，被管事丢进矿场干活，那奥比就完蛋了……维克多先生，请试试这件外套。”
    维克多穿上一件崭新的外套，是那种棉丝混纺的料子，质地其实一般，做工却足够精细。富裕的半精灵家庭会买一件类似的外套作为正装，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城邦的豪门肯定看不上这种衣服，但它穿在维克多的身上就显得格外出众。
    仅仅是换上一套合身的衣服，维克多自然流露出高贵优雅的气质。裁缝两眼放光，连声赞叹道：“完美，无可挑剔……这套衣服是我最杰出的作品。维克多先生，您再试试这条长裤？”
    维克多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裤子，问道：“你刚刚说，奥比如果被丢进矿场会完蛋？”
    “哦，我听说在矿场干活的蛮奴粗野又凶狠。大多数矿场主只能划一块地方给蛮奴居住，平时让它们自己管自己。我家的奥比胆子小，还特别老实。它要是进了矿场肯定被那些蛮奴欺负死了。”裁缝摇头说道：“矿场蛮奴结寨居住，半精灵护卫都不愿意进它们的寨子。矿场主用粮食督促它们干活。只要它们能完成任务，矿场主都不愿意管它们的事情，也不好管。”
    维克多饶有兴趣地追问道：“矿场主就不怕蛮奴逃跑？”
    裁缝回答道：“先生，别的城邦我不清楚，但在落叶城，如果本地居民看见身边没有主人的陌生蛮奴，可以杀死它，不用赔偿，还能去治安所领一笔赏钱。我一直告诉奥比，千万不能离开我们的街区。那些不认识它的人，肯定会杀掉它。所以，武装商队宁愿用更贵的蛮女奴，也不用蛮奴，就是怕蛮奴给商队惹麻烦。”
    旁边的哈维插口问道：“米波，你知道水蛇镇的蛮奴和蛮女奴都卖什么价钱？”
    “哈维老爷，这可说不好。”裁缝想了想，解释道：“蛮奴不值钱，60个金塔就能买到一个不错的蛮奴。但是，买蛮奴的人特别少，大家还是喜欢买蛮女奴。她们的价格有的贵，有的便宜。我听说，北邦的奴隶市场上，最便宜的蛮女奴也要100金塔。一般人是买不起的。”
    “黑猪酒馆不卖蛮女奴吗？”
    裁缝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你得去找酒馆老板谈。价格合适的话，他应该会出让吧？”
    麦迪对蛮奴交易不感兴趣，他更关心上次的那个小学徒，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米波先生，你的学徒斯蒂芬妮呢？你怎么没带她来？”
    小老头的表情微微一僵，有些恼火地说道：“别提了。我是看她可怜才收留她当学徒。谁知道这个孤儿手脚不干净。她偷窃店里的一团金线，被裁缝铺里的女佣当场抓住。我就把她赶走了。”
    尽管裁缝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但他的表演又怎么能瞒得过维克多等人的感知？
    麦迪微微眯起眼睛，再问道：“斯蒂芬妮是孤儿？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裁缝提到斯蒂芬妮的孤儿身份，换作一般的商旅就能联想到孤儿帮。米波觉得自己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但麦迪根本不了解其中的门道。在类似博朗镇这样的偏僻定居点，孤儿就一定有人收养，不可能让他们四处流浪，他们也没地方流浪。
    麦迪看中斯蒂芬妮的资质，真心实意地想把她带走。
    水蛇镇的裁缝却误会麦迪想追查“金手指”团伙。他不敢多嘴，含含糊糊地表示自己不清楚斯蒂芬妮的下落。
    等维克多他们都试好了衣服，结完尾款，裁缝立即提出告辞，然后急匆匆地离开屋子。
    麦迪摩挲自己的下巴，说道：“这个家伙心里有鬼。难道斯蒂芬妮已经被他卖给了奴隶贩子？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找到斯蒂芬妮，把她带走。”
    维克多未置可否，他侧耳倾听片刻，淡淡地说道：“又有人来了，是带我们进镇子的商队管事和商队护卫长。”
    哈维顿时大怒，横眉竖眼的说道：“他们的伙计洛克比出卖我们的情报，我都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居然还找上门了？真以为，我不敢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