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十国 - 第十八章 肉袒牵羊 杨业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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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汉投降,一开始还存有侥幸心理,意图如孟蜀、江南一般,保留国主之位。
    罗幼度直接将使者骂了一顿,道:“河东常年与契丹为盟,出卖我华夏利益,滋养夷狄,罪无可恕。念及晋阳上下百姓,方给你主一线生机,若不知趣,覆灭在即。”
    罗幼度知道这投降的约定一开,意味着刘承钧已经失去战斗意志了。
    城中的守兵守将士气也会因此大减,胜负已定。
    北汉如此墨迹,只是想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既得利益而已。
    罗幼度接受刘承钧投降,但是对于他投降的标准,寸步不让,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这覆灭北汉有些意外,罗幼度自己都有些始料不及。
    但灭国的基准得确定下来,不能给未来制造麻烦。
    越早投降,亡国之君,获利越大,爵位越高。
    如果在他动兵之初,刘承钧直接纳土归顺,就算让罗幼度封他一个有名无实的郡王、亲王都没问题,后世子孙还能降爵蒙荫。
    现在北汉覆灭在即,再想要一个好的爵位,安享晚年,那就是做梦。
    郡公,已经是罗幼度的底线,超过郡公,那罗幼度情愿再打一战。
    弱国在外交上都无话语权可言,何况是战败之国?
    又一次谈判失利,郭无为暗暗焦虑,他察觉了刘承钧不满自己投降后的地位,打算以谈判为由,拖延时间,最后向契丹发出了求援信。
    但刘承钧这自作聪明之举,并没有瞒过罗幼度、宋琪、卢多逊。
    卢多逊最先建言道:“如此谈判架势,有拖延时间之嫌。”
    罗幼度道:“我也有此感觉!”
    他想了一想,道:“让舒元给他们一个教训。”
    人嘛,就是贱,不用强就不老实。
    舒元将中城的抛石车调转了一个头,对着晋阳西城射了几轮飞石。
    晋阳西城守将王隐敢用箭矢对着刘继业的兵马,却不敢反抗舒元部的炮石轰炸。
    这一下刘承钧老实了,再次派出了使者。
    罗幼度也给刘承钧定了一个最后期限。
    “三天,告诉你主,若三天之后,依旧谈不拢,那就不要谈了。没有诚意的谈判,就是浪费时间……”
    不知第几波的使者卫融,灰溜溜地回晋阳城去了。
    三天,这是罗幼度计算好的数字。
    他记得历史上后唐灭前蜀只用了三十天,这一次他灭北汉,不想超过这个数字。
    身为后辈,总不能让前辈比下去。
    最终时间定格在了二十七天。
    晋阳西城,城门大开。
    这古来君王归降有一套固定的礼节,需要君王赤膊而出,将自己和家人五花大绑,嘴里衔着玉璧,跟随的大臣们穿着丧服,士兵们抬着棺材,刘氏子孙跟在后方,行最后的亡国之礼。
    也就是所谓素车白马,肉袒面缚,衔璧牵羊。
    罗幼度看着出城的刘承钧,不由想到历史上关于宋微宗、宋钦宗的那场肉袒牵羊的文字记载。
    现在他们执行的是亡国之礼,而那一场却是只为羞辱宋朝王室故意而为的作秀。
    纯粹是蛮夷为了恶心赵宋的行径。
    这也是未来为什么会有“尝后图”这玩意了。
    真不是孟珙过分,是女真太不是东西。
    “这一世,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罗幼度握着马鞭,看着刘承钧赤着身子,跪伏在地,双手高举北汉印玺的刘承钧,低声囔囔自语。
    他率众上前。
    来到刘承钧面前。
    因口中含玉刘承钧不能言语,由官员念降表!
    “罪人刘承钧,无德无品,上愧于天,下愧于地。今顺天命,去宗庙,迎王师……”
    刘承钧听到“去宗庙”时,忍不住痛哭流涕。
    宗庙,在这个时代比生命更加重要。
    罗幼度先接过了北汉印玺,接受北汉官员的叩拜,方才扶起了刘承钧,册封他为东阳郡公。
    北汉至此消失于历史。
    罗幼度也正式踏入晋阳城。
    看着规模宏伟的晋阳城,罗幼度忍不住道:“此城可谓雄壮,不知与昔年长安相比,如何?”
    他都不愿拿汴京相提并论。
    汴京的体量,真不足以与这晋阳城相提并论。
    除了城池的雄伟,城内的建设只能说是老旧,但街道上跪伏在地的百姓远比不上中原百姓精神。
    宋琪在一旁说道:“臣未见过长安,但应该是昔年长安更胜一筹吧!”
    罗幼度道:“我也如此觉得。”
    来到了北汉皇宫,北汉的皇宫改建于昔年晋阳宫,规模宏伟。
    但宫中建筑与街坊相差无几,都有一种陈旧的感觉。
    可见相比江南的李景、巴蜀的孟昶,刘承钧确实有点点仁主的模样。
    就是资本太少太小,每年还得给契丹送岁币报平安,难有成就。
    罗幼度入城以后的第一时间就命人去寻刘继业,召他来见,然后才召见掌握北汉大权的一道一僧。
    郭无为与继颙。
    罗幼度对郭无为并没有特殊的青睐,而是正常地寒暄。
    郭无为心中大石落下,如他这样的书生最忌讳的就是名誉受辱。
    通敌终究不是一个好的名声,他不需要别人知道他在逼降北汉中所立功劳,只要罗幼度本人记得就好。
    “二位是河东军政最大功臣。朕想详细了解河东的情况,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须见外。”
    郭无为、继颙将北汉的详情细说。
    郭无为说的是人口,百姓。
    河东在五代号称出真龙天子的地方,五个割据中原的天子,河东出了三。
    这每一代都将河东的人口带出中原打仗,然后不回来了。
    连续三次,再加上连连战乱,北汉人口严重不足。
    有一部分为盗,还有一部分躲藏在山中不愿意出来。
    郭无为道:“周边大大小小的山贼,大半收服,山中诸多百姓因不满税赋过高,不愿出山。”
    继颙善于经济,说道:“河东物产富饶,以粮食、盐、铜、铁为主。尤其是铜、铁,周边山地,尤为丰富。”
    罗幼度闭目沉吟,说道:“朕即下旨,河东至此回归中国,无须再向契丹纳贡。河东所有赋税皆与中原一般无二,个别因战事,酌情减免。”
    “此外对于山中百姓的田地由官府接收,供纳税租。三周年内本户来归者,其桑田不计荒熟,并交还一半;五周年内归业者,三分交还一分;五周年外归业者,其庄田除本户坟茔外,不在交付之限。”
    “至于粮食、盐、铜、铁,即日起,归于朝廷管控,只许售于本土。若还有私自贩卖于契丹者,以十恶罪论处。”
    “继颙大师,你擅于冶炼,对于河东矿业最是熟悉。朕回汴京后,会派人来河东筹备冶炼厂,同时设置冶炼监,由大师全权负责河东冶炼的工作。”
    罗幼度对于北汉的情况做过深入了解,郭无为、继颙这一僧一道,都在他的观察之内。
    郭无为与继颙恰好是相反的两人。
    郭无为有远见智谋,但内在重利。而继颙表面锱铢必较,内里却视金钱如粪土。他将自己布施、冶炼银矿得来的钱都用来充当国库,利国利民。
    罗幼度对于这种有德有才之人,极为尊敬,也敢于放手大用。
    继颙有些动容,双手合十作揖道:“贫僧愿为陛下效力。”
    河东是军事重地,西有定难,北有契丹。
    对于河东的治理,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未来好一段时间,中原朝廷都会将心思放在河东之上。
    现在他就做一些简单的布置,以安定民心为主。
    这事在河东做来,再简单不过了。
    河东盛产盐、铁、铜、银,都是硬通货。
    之所以穷是因为受到了国力的限制于契丹的压榨,还有中原的威胁……
    四十万不到的百姓,养四万兵……
    现在很多不利的因素都消散了,中原对于铁、铜、银的需求,远胜契丹定难。
    只要适当地减免税赋,刺激一下经济,河东百姓的生活很容易就得到改善。
    这穷到了一定境界,只要有一点点改变,就能让他们得到满足。
    “陛下,城外刘继业向陛下请降。”
    罗幼度刚处理完琐事,就得到了这则好消息。
    这北汉已成历史,刘继业自然也没有坚持下去的意义。
    “走吧!”
    罗幼度左右无事,打算亲自去迎接。
    刘继业这种人,一旦得到他的忠心,他就会是你最信任的打手。
    历史上的杨业明知道王侁这个坑货会坏事,甚至都预判到了自己会死在哪里,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兵。
    或许看起来很蠢,但在他这类人的心里,忠义,比什么都重要。
    好在现在刘继业的上司是刘承钧,并没有得到刘继业的认可。真要是刘崇,保不定就是一具尸体。
    罗幼度穿着内甲,带着呼延赞、王廷义两位哼哈二将,又叫上了党进,带上了自己的亲卫队,出城迎接。
    刘继业见罗幼度亲自来迎,身旁亲卫更是不过两三百人,自己麾下亲兵是他十倍,顿时心怀感触,单人单骑纵马上前,拜道:“罪将刘继业拜见陛下……”
    罗幼度将他搀扶起来,“将军忠君为国,何罪之有?听说将军建议夜袭我军军营,可将朕吓得一身冷汗。亏得刘承钧不敢用此谋,不然我军危矣。”
    他说的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刘继业之前一整夜都找不到破绽,他真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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