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臣 - 分卷阅读30
缓道:“臣已三十有余,家中尚无一房妻妾,这于内于外都不怎么好看,是该娶个贤妇来打理一下了……”
我知道自己的此番作为是有多么突兀,也知道这话实在漏洞百出、牵强得很,然而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我只得紧张地低着头,双手攥着袖子。
我已是做好了遭受惩处的准备,哪怕他大怒之下叫锦衣卫来将我杖毙,也只得就此认了。
闵京的双肩原本还有些轻微的颤抖,却在听完之后平静了下来。“那琼儿呢?”他淡然道。
我闻言深深俯首:“臣想让他认祖归宗。”
“你要把他领走?”闵京冷笑一声,“蓝玉烟,你可别忘了,那是朕的二皇子!”
……
我早就该知道,让自己的妃子来为我留后,把我蓝家的子嗣录进他闵家的玉牒,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用孩子来牵制住我,而他也的确做到了。
这个时候,只能以推为进。
“琼儿在宫中能成长得如意,是蓝家的福分。”我如是道。
“你……!”
闵京没想到我会决绝至此,盛怒之余也忘了其他的话,难以置信地盯了我半晌,冷笑道,“朕不准。”
“……望皇上成全。”
“给朕滚!”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虽然有点少……
感谢尹水的地雷!人生中第一个地雷吼吼()~~
☆、85
……
闵京生气的时候,除了让眼前的人滚出去,什么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而这也是我所期盼的反应,既不用解释太多,也堪堪免了惩处。所有的顾虑都留给日后,此时的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我依然做我的闲散尚书。内阁的位子,早已易给了林照溪,再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便识相地退了下去,只不过依然挂个大学士的虚名。
儒易自被我发现那日起就和那个花魁断了来往,虽然仍旧不喜上朝,却安分了许多,每天都认真地在府内摆好饭菜等我,偶尔也会看着我失神,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见尚书府似乎比以前光鲜了许多,许多珠光宝气的器皿是我从未见过的,惊异之余,心底对林照溪说的儒易贪赃之事有了几分计较。
――我这里,终于也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
虽然我多次向林照溪暗示,希望他制止一下儒易的作为,可他却视而不见,眼底甚至有意味不明的笑意。
也是,国库那么大,不可能单让儒易一个人就吃空了去;他对儒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是依在我的面子上。只要他想,儒易随时可以人头落地。
我不得不畏他。
满朝文武,都在畏他。
我每天看着那些一本正经、上奏禀事的大臣,心里不住地叹气。他们之间不乏有对先帝以及闵京忠心耿耿的人,却都在闵京失踪的那些日子里,纷纷倒向了林照溪。
说他们效忠闵京,倒不如说他们效忠的是闵氏皇朝。若林照溪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他们一定不会这样简单就范;可若林照溪是九皇子的身份,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九皇子啊……没了遗诏,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才使他们相信自己就是九皇子。
在张王两家被彻底打压,或是更早之前,林照溪就已暗渡陈仓。那遗诏的传闻,早暗地里传遍了京城,各种版本的野史层出不穷;闵京身边的锦衣卫,也在不知不觉地换着面皮。
很多我所熟悉的老臣,似乎都变了相貌,有些甚至一夜之间就没了踪影。我每天在这朝廷里出入,只觉得一切都极不真实。
太可怕。
林照溪实在太可怕。
如今他头上的伤已经好了,那晚哭过之后也没有再追究什么,看起来和白修静相安无事,整日处理国事的同时,也常常忙里偷闲地瞥一瞥我,递给我几个极为勾魂的媚眼。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当我在某个傍晚回到府中,和儒易用过饭进到卧房时,两个沐浴得香喷喷的美人已经躺在我的床上互相挑逗起来。一时间,我眼前晃动的、脑海里充斥的,都是他们光裸滑腻的身子,和摩擦在彼此腿间的那两根柔软幼嫩的分|身。
林照溪比以往更加放荡,望着我的眼神很是露骨,毫无遮掩地任我打量着他的周身各处。而白修静也不再羞涩,虽没有他那般毫无顾忌的野媚,却是不再矜持,看向我的目光相当坦然。
他们两个如此明目张胆,甚至已经不屑再对我用药,像是早就料到我不会抗拒这诱惑。
走过去的时候我心里想着,若我默许了这清明的第一晚,也许就当真是跳进火坑了。
……这之后我发现,林照溪对我的兴趣,比我想象得更加匪夷所思。
然而就这样醉生梦死,也没什么不好。
闵京一天天烦躁起来。在内阁时他的目光经常有意无意地朝我看来,散议时也总是欲言又止,表情看上去很是复杂。
我想他怒归怒,却是没料到我这次竟是认真的。
或许他以为,我那日的作为不过是在向他宣泄自己被冷落多日的不满罢了;如此不知好歹,早晚有一天我会像个失宠的妃子般后悔,来求他恢复以往的宠爱。
我佯装不知。
日子虽然懒散,但也尚能舒心地过活。无事和灵图去喝喝酒,不缅怀往事,只说些悠然的市井杂谈来自欺欺人;闲下心时就琢磨着在宣纸上筛选些有涵义的字,想想那个在端敬殿里住着的孩子该叫什么好。
其实就算再怎么懒散,也总有提心吊胆的时候;比如在夜里,儒易会时不时打着哈欠去上茅房,每当他经过房前时我都会变得无比压抑而警惕,堵上身下美人的嘴,生怕他呻|吟出声。
白修静在听到房门外的动静时相当配合,总能主动地掩住自己的嘴巴;可林照溪却偏要在他挺立的粉茎上不轻不重地捏一把,逼着他忍不住叫出来,再惊慌地看向门口,氤氲着水雾的双眼煞是惹人怜爱。
林照溪定是故意的。打发儒易实在是轻而易举,在他房里燃个安神香就万无一失了;可他这人实在古怪,好像很享受这种随时会被发现的、偷情般的交欢。
“把你的小舅舅也一同叫来如何?”林照溪咬着我的脖子,狡猾地笑道。
“别胡闹!”我拉下他在我后背作祟的双手,赶紧捂上他的嘴,屏气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林照溪眼睛一弯,用膝盖顶在我那处轻轻地研磨起来。我倒抽一口气,捂着他的双手不由得松了半分;他则趁机扬起头,极其娇媚地呻|吟了一声。
“呀……”
脚步声忽然顿住。外面o响了一阵,儒易惺忪的声音颇为疑惑地传进来:“叔,你房里有人吗?”
我忙又掩住林照溪的嘴,一边瞪眼一边故作迷糊地道:“没……我说梦话而已。”儒易着实在外面迟疑了一会儿,但因着他现在并不清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打着哈欠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说梦话……唔……我去睡了……”
待脚步声终于消失之后,我刚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绷直了脊背。
林照溪的手指居然轻轻柔柔地探到了我后面,在那紧致的地方慢慢地打着转,像是对那里无比好奇。“唔,你这里除了闵玉和闵京,应该没别人动过吧?”他眼波流转,窃笑道,“闵京那一次……呵呵……真是好笑……”
我想挣扎,却被他挤在我两腿间的身体压制住了。林照溪的手指还在那处按揉着,露出一副像是发现了宝藏的神情:“唉,若是我也能弄一次……”
我平静下来。“你想干什么?”
这时我才发现林照溪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钳制住我的双手让我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在我那里戳了两下,收回手指道:“这里实在娇贵得紧,若不是怕把你弄废了,我才不想委屈自己。”他略有不甘地撑着下巴看我,手指在我胸膛上刮弄着,忽然又道:“不过若是开拓得耐心点,再用些药膏,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凝视着我,双眼逐渐变得迷离起来:“……玉烟,你让我上一次好不好?”
我静静地看着他。
“我前面还没用过哪。”他舔舔唇,直起身来露出下身那濡湿的前端,拉起我的手放在它上面,迫使我去感受那热烫的温度。
他的在我手中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在掌心里慢慢地摩擦起来,“我的……很小……药也很灵……不会弄痛你的……”
注意到他已经松开了对我的钳制,我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额角,疲惫地道:“不行。”
林照溪停下动作,颇为不满地和我对视着。
“嘁~”他转身滑了下去,股间那处顿时吞进大半我的物什。
……
揽着林照溪的腰撞击时,一只手忽然搭上了我的后背。
白修静之前承受过一次,本来已经睡了,也不知是何时醒的,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我们。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伸手触碰我的,见我看他便愣愣地收回来,翻过身去离我们远了些。
似乎在我们三人欢爱时,他总是经常被忽略的那一个。
仿佛林照溪是我的妻,而他是我的妾。
我的胳膊缓缓下落,握住了他垂在腰侧的柔软手掌。
……
……
次日,闵京终于按捺不住,一大清早就支使了个小太监召我入宫。
我看看两边空空如也的床榻,平静地起身穿衣。被褥和床帐都十分整洁,看不出一点情|事后的痕迹,空气中也没有残留半分淫|靡的味道。
我进去寝宫的时候,着实被自己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闵京衣衫半褪,在那镶金的床栏上摩擦着自己的身体,一身麦色的皮肤被划出一条条红痕,看上去颇有些惊心动魄的美。他蹭了一会儿便喘着气翻过身,结实的臀部露了出来,中间处箍着的玉势也随之轻轻摆动。
他扶着那玉势,像是要自己抽|插两下,却在抬眼时看见了我。
我像木桩子一样在他面前站着,目光尽可能游离在别处,并不理会他那灼热的目光。
“蓝玉烟……”他坐起身,沙哑地开口道。
不得不说,闵京这样的姿态很是动人。我明知自己应该把君臣之礼拿出来,或是再把要成家的话念叨一遍,惶恐推拒;然而帝王的示弱,总是能让人感到愉悦的。
我沉默了半晌,一言不发地上前,把他压倒在了龙榻上。
闵京的眼眸里满是情|欲,不消我动作便把双腿大大地分开,揽着我的脖颈无声地催促着。
他的欲望果真浓烈。我心里有些发凉,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一手探入他的股间,摸索到了玉势的尾端。
见我看那玉势,他便挑起眉道:“怎么,朕没有你,自己弄弄都不行么?”
我将它旋转着轻轻拔出,仔细打量着它被体|液润滑的顶端。凭着多年在小倌馆厮混的经历,我顿时就认出它是被用惯了的物什,少说,也有一些年头;这玉通体圆润细腻,而且大小合适,就算是平时戴着也不会影响什么。
闵京疑惑地看着我,像是在奇怪我为什么还不赶快动作,眉眼间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心中微冷,刚想跪下来与闵京彻底撇清,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直起身时,竟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
……
“这针扎下去会怎么样?”混沌间,我听到了闵京着急的声音。
身上不知哪个穴道突然刺痛了一下,我将沉重的眼皮撑开一条缝隙,看到两只苍老的手正在我身上忙活着。一根根银针刺入我的皮肤,老御医的声音也模糊地响起:“……可能会有一段时日不举。”
“这怎么行!”闵京吼道。
老御医叹了口气。
这个老御医算是太医院的元老级人物了,闵京十分信任他,因此他知道我和闵京的关系,甚至也知道闵京在下,为此调配了不少补药。
我的嘴角撇出一抹颇为无奈的笑意。现在想想,他指不定还知道闵京其他的什么秘密。
老御医斟酌了一会儿,犹豫道:“皇上,为了蓝尚书的身体着想,忍耐这一段时日是必须的;况且蓝尚书近些日子房事过多,实在不宜再……”
“你说什么?!”闵京突然瞪大了眼睛。
老御医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顿时愣在那里,无措地瑟缩着。
我嘴角的笑意更无奈了。他肯定以为我行房的对象是闵京,所以才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却不想我这个狗胆包天的居然还敢给皇帝戴绿帽。这下,可算是彻底完了。
算来他也曾救过我一场,我并不怪他,只是觉得有点凄凉。
我蓝玉烟,多少风流子弟闻风丧胆的传奇人物,凭借着身体的资本纵横欢场、所向披靡,自认为不会碰上什么麻烦和挫折,谁知却在三十二岁这一年,被两个妖精给榨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86
……
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望着牢里黑漆漆的墙壁,低头悠悠地叹了口气。
抬手按揉了几下自己酸痛的腿,我枕在身下的茅草上发呆。本身就没有什么姿色,在朝中又多年碌碌无为,现在唯一有价值的资本还被榨个精光,如今的我于闵京而言,是真真没有任何用处了,原本他一杯毒酒让我了结就可,也不知是念在我身子虚,还是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居然径直把我投到牢里了事。
我往四周看了看。这里还算干净整洁,没有什么蛛网老鼠,地上的茅草也是松软干燥,对于一个重犯来说,未免太过舒适。
我想闵京的用意,许是让我在这里好好地反省忏悔一番。
等我的不举之症治好,再接着用么?我幽幽地想。
我说不出自己对闵京究竟是何种感情。什么情什么爱,那是决计不可能的;然而知晓了他以前曾与无数个男子有过云雨之事,我始终无法释怀。
……原本以为自己着实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谁知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眼前的铁栅栏就被一束火光慢慢地照亮,软底的靴子踏在硬石板上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哎呀,闵京真是薄情。”林照溪站在铁栏外伸了个懒腰,将手中的火把挂在一旁的凹槽中,慢吞吞地从袖中拿出钥匙,打开了眼前那把沉重的锁。
他打量着周围幽暗的景色,轻轻地蹲到我身前来,两手捧起我的脸颊,似是同情似是怜惜地凝视着我道:“就这么把你丢到牢里,他倒是一点不心疼。”
我平静道:“着实是我的罪。皇上罚的,实是轻的。”
林照溪挑着眉,不置可否。“蓝玉烟,莫要告诉我你对闵京有几分情。”他犀利地扫视着我的脸,低声道,“你可想象得出他这样一个骄傲的帝王,自少年时就被形形□的男人置于□肆意蹂躏的场面?”
他冷笑一声:“帝王和男妓,也不过是昼夜之隔。”
说罢他看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表情变化中寻觅到什么蛛丝马迹,以此来判断我是否对闵京有情。
我沉默许久,道:“皇上是自愿的吗?”自愿和那些男人……
“你说呢?”林照溪莞尔。
我便不再言语。见我没什么动容,他满意地搂上我的脖子,趴在我的肩膀上呼了口气。相贴的胸膛传来对方稳稳的心跳声,鼻间也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我有些愣怔,双手不由得环住了他的腰。
察觉到他的气息已然有些不稳,我苦笑道:“林阁老,还是免了吧。”轻轻地把他从我身上推开,我拍了拍衣摆上粘着的茅草,道:“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几针扎下去,我可得好好做一段时日的蓝下惠了。
林照溪蹙眉盯着我看了半晌,嗤道:“我怎么就看不出你……心有余?”
我无奈地笑笑。
“已经厌烦我了吧?厌烦我和修静了。”他突然叹气,声音轻而飘渺,其中夹杂的情绪也很是莫名。
我想开口说不是,却觉得实在没必要解释些什么。我们三人那样的关系,本就该早早地停止了;而他一个医术高超的药师,只一眼便可以看出我现在的尴尬状况,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铁栏边,徘徊了一会儿便站住脚,回头道:“三年。”
我不知所云地抬头看他。
他淡淡道:“我给你三年时间,放你出这京城。三年后你若是不回来,我就放弃帝位安分守己地做个忠臣,为闵京固守江山,你们蓝家和朝廷从此再无半分瓜葛;三年内若你回来,我就废掉闵京自己做皇帝,同时你也再无逃离的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我和修静的身边。”
我闻言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的儿子,也一并带走,如此一来我便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你的筹码。”林照溪弯身与我对视着,“――如何?你敢不敢赌?”
三年。
我不知道林照溪打的是什么主意。远离朝廷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若就此把我放走,我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可林照溪说这话的语气,仿佛料定了我会在三年内回来一般。
我沉思良久,始终猜不出这其中阴谋。踌躇了一会儿,我道:“雅歌……”
虽然我和雅歌这些年来的关系实在淡薄,可我若是一走,此生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想到这里,还是有些不舍。
“你妹妹既然甘愿在这宫中,我便会好好照顾她。”林照溪了然道,“嗯,还有她的儿子,以及她儿子的父亲。他们要待在这里,我就让他们一直待着;他们什么时候想走,我也不会拦着,行头和盘缠都会为他们打点好。”
“那我娘……”我还惦记着娘体内的蛊。
他似乎是早就有所准备,听到这话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琥珀状的物什,那竟是以前被他养在身体里的蛊虫。此时那只漂亮的虫子已经被冰冻了起来,在林照溪手中散发着森然的寒气。“我已经将它用千年寒冰封了起来,另一只自那时起就不能作祟,你娘应该早就用内力把它逼出来了。”
话说到这里,我也没什么可要求的了,于是便道:“……好。”
“皇上有口谕,蓝阁老,你接旨吧。”
我依言跪下。
林照溪背对着我,将闵京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蓝玉烟,朕疲了,放你去云南折腾几年,莫要丢了朝廷的脸。”
我一愣,随即就明白了。
“臣,遵旨。”
今年开春云南动荡,各土司官互不统属,好好的一块地方竟被割成了一个个小王国,消息颇久以后才传到京城,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朝廷又掀起了一阵涟漪。
“镇守云南的沐家这一代虽庸碌无能,但仍有压制之力,虽西南有缅军窥伺,但依臣看,尚且不足为惧;得民心者得天下,乃是亘古真理。高祖免除苛税、轻徭役,开朝元勋战胜后迁户入府城,百姓若对草莽缅军不服,他们又能奈何?”消息传来时,林照溪对闵京如此谏道,“云南少数民族众多,而蓝阁老任礼部尚书,广阅各民族风俗,又颇有语言天分,在高丽和瓦剌时都深受那里的百姓爱戴,若派蓝阁老去传授天朝礼仪、调和土司关系,岂不一箭双雕?”
那时我正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打瞌睡,闵京瞥我一眼,随口敷衍了几句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之后也只是派了几个都察院的去探查,如今他们还没回来,这事也就暂且搁下了。
当时的闵京定是不肯放我走的,而如今我闹出这么多个事端,让他烦闷至此,被草草打发也不足为奇。
此行看似游学,实为巡查,替那黔国公沐吉招呼一下不安分的土司,顺便观察西南缅军的动静。
这下我虽然跑了,却还是要顶个巡抚的名头。不过也好,这事若是解决了,就当是我为朝廷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出来以后便打理行装,去端敬殿里接了自己的儿子出宫。他还在乖乖地睡着,脸上细细的绒毛在暖阳的照耀下近乎于透明,被我抱起时也只是眨着眼睛看了看我,小嘴砸吧砸吧就睡过去了。没有一个宫人对我带走二皇子的事感到奇怪,毕竟他们的主子,早就不动声色地换了人。
儒易趴在堂里的方桌上等我,见我抱着琼儿进来时纳闷地道:“这个小孩儿是谁?”
我愣了一下,随即道:“我的……”站在原地含糊半天,我始终不知该如何解释,叹了口气只是道:“我该走了。”
“走?”儒易嚯地站起身道,“你为什么又要走?”
待我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他后,他沉默了许久,声音有点颤抖:“那、那我呢……我是不是又要被你留在这里,一个人……”
儒易对我的感情,也许是很复杂的吧。他已经依赖了我这么多年,也被我娇惯了这么多年,除去我,恐怕这朝中再无一人会忍受他那骄纵随意的性子。我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在这官官之间的明争暗斗上吃亏,可我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尚且没有,怕是不能再一直护着他了。
“你回君家去。”
“不回!”儒易生硬地道。
“……别胡闹。”我把琼儿放到藤椅上,摸着儒易的头道,“儒易,你再在这朝廷里待三年,也好好磨炼这三年;为官需清廉,切记不可贪。有什么状况,都可以求助于清琪。”
“三年后我回来,你若有妻,我便依然是你年长的挚友;你若无妻,咱们就一起辞官归隐。”
我不得不骗他。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骗了。
许久,儒易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
我松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道:“若是知赏回来了,就把这个给她。”儒易接过去打开一看,瞪大眼睛道:“休书?!”
“错,是和离。”我摇摇手指,成功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儒易瘪着嘴,表情谈不上震惊,却有些淡淡的疑惑。“都过了好些年了,怎么这时才想起和离?”他皱着眉问道。
我悠悠地背起手:“知赏年纪也不小了,我总不能一直耽误她。”
儒易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毕竟他很久以前就在盼望这一天了;掩饰着咳了几声,他佯装无意地嘟囔道:“耽误她?反正也没人敢要她,实在是多此一举。”
我摊摊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信。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抬头,目光又落到一旁的藤椅上。“这个小孩儿到底是谁?”他伸手戳戳琼儿的脸颊,眉毛皱得更紧了。
他看看孩子,又看看我,表情终于慢慢有了变化。我有些尴尬,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事,只得扭头去看孩子;刚想谈些别的蒙混过去时,儒易摆了摆手,咬着下唇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
见我愣住,他又问:“你会娶他娘吗?”
我摇摇头。
“那就好。”他红了眼眶,咬咬牙只是道,“三年,我等你。”
……
……
在高娃身上栓了鞍,我牵着它,抱着琼儿慢慢走到城门口。
路途遥远,一般的马肯定是经受不住的,正好最近没有什么战事,高娃这匹草原的千里马就屈尊给我当了坐骑。它温顺地随我走着,并没有对那些压在它身上的累赘表现出一丝不满,甩在一侧的淡金马鬃十分美丽。
一辆装饰简洁的马车正停在那里,我把那两匹普通的马换下来,弯腰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抬进车里,又轻轻地把琼儿放到柔软的榻上。放下帘子的时候,我隐约看到马车中多出一个人影。
难不成是眼花了?我刚想进去看看,却被身后的一声呼唤喊住了步伐。
“叔。”灵图抱着肩,靠在城门边看我。
我了然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揽住他的脖子沉重道:“叔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了;如今这朝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儒易。儒易太过冒失,你平时多看着他些,少让那边的老爷子操心。自己也要好生过活。……至于还在宫里的雅歌,你须得好好待她。我们蓝家就她一个女娃,你这个孩儿他爹若是对她不好,小心我这个舅子回来找你麻烦。”
说罢无比嫉妒地掐一把他那俊脸,缩回了揽着他脖子的手。
“……叔,我觉得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灵图颇有些无奈地放下双臂,道,“我和蓝贵妃,并无一丝感情可言。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对不起你,而不是对不起闵京或她。”
并无感情?对不起我?
“你是如何对我不起的?就因为自己当初明明和闵京有那种关系,还怂恿我服从于他,好让自己脱身的事么?”我有些迷茫,但还是说了下去,心中愈发疑惑。
灵图闻言一僵,又倏然笑了。
只不过笑得很难看。
我想提起容渊,可看他那一脸的落寞又有些不忍,只好绷着脸道:“你最对不起的人,除了,咳,就是我那生了你孩儿的妹子。”
他听罢还是笑,笑着笑着,脸色忽然阴郁起来:“当初,我就是被蓝雅歌害的。”
见我愣住,他又道:“其实我瞒你的还有很多,不,是我们瞒你的还有很多。”说罢低下头,从怀里拿出一叠缝在一起的纸张。“这几天我闲来无事,把你所有不知道的真相都写了下来。就跟故事一样,漫漫长路,也可读来当个消遣,比你那些个《风流秀才俏寡妇》有意思多了。”
“保重。”他把那本簿册塞到我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之后,那个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人才慢慢现出身来,颇为俏皮地唤了一声:“玉烟。”
我下意识往他身边看去。“看什么?”他拧起眉,颇为不悦地道,“修静没来。”
他慢慢朝我贴近,附在我耳边道:“他知道你要走,正伤心地躲在家里哭哪……”感受到他唇间呼出的热气,我不自然地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你来做什么?”
他掠一掠耳边的发,不以为意地笑道:“一别三年,宋灵图都给了你礼物,我可没有理由空着手送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我手中的簿册,伸手一摸,从腰间摸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金属牌,有银有铜,上面缀着的图案很是熟悉。我看着它们,嘴角咧开了一条缝。“这是什么?”
“符牌。”林照溪拎着它们在我眼前晃荡着,“没有这个,你就敢贸然去那是非之地么?”
我干干地笑着,伸手把它们揣进了怀里。
林照溪的眼眸慢慢眯了起来,双手扣在自己的身前,身子径直向我贴来。他想做什么,我一看便知。
上次他送别,也是这么调戏般凑过来亲了一记,我懒得与他在这里纠缠,于是干脆地在他唇上一亲,转身摸摸高娃的颈子就上了马车。“哎唷!”刚上马车,我的脑门就遭了一击重击,落下一枚枣核来。
我刚一抬头,“哎唷!”这次叫的是林照溪。
自诩解毒天下第一的娉婷夫人,此时正坐在马车里,一边嚼着口中的红枣,一边悠然地看着我们,瞟着林照溪的目光尤其犀利。
林照溪揉揉自己被枣核打得通红的额头,面不改色地上前,低头把一枚小小的物什系到了我的腰间,悄声道:“一路顺风。”说罢神色异样地看了娘一眼,转身走了。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块弯月形状的金镶玉,色泽圆润晶莹,看得出是上品。
马车里陷入了寂静。
“我看见了。”神秘出现的某夫人道。
我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道:“您……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亲他了。”娘冷冰冰地道。
她撩开帘子,紧盯着远处林照溪渐渐消失的背影,眸子里满是冷意。然后她回过头来,语气平淡地问道:“你喜欢那个林照溪?”
她怎么知道那是林照溪……
我咽了下口水,摇摇头。
娘的脸色稍缓,语气却依然冷冰冰的:“不喜欢就好。你就算断上路边的乞丐,也不能把他娶进门。”
虽然我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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