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大名的武士不是好阴阳师 - 第八十九章 乐市

    逐渐深入织田家所统治的尾张之后，浅井长政和阿秀都感觉到极为明显的变化，那就是路上的人开始逐渐变多了许多。
    尤其是在抵达清州城的时候，他们发现在大门口的游商竟然排起了一支小小的队伍，按照一定的顺序入城，这难免让浅井长政心生惊讶。
    这么多小商人，这个交易量，光靠税收的话，织田信长每个月就要赚多少钱啊？
    趁着排队入城的功夫，浅井长政随便扯过了身前一名商人，想要询问一下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大批量的涌入尾张织田家。
    那名被拽过来的商人本来还想发怒，但是在看清楚了浅井长政的装扮之后，他却立刻改变了颜色，变得友善了许多。
    他是走南闯北的游商，眼睛十分毒辣，哪怕眼前的一男一女都做浪人打扮，但寻常的浪人可穿不起这么好的布料，更养不起这种好马。
    大概也是巧了，这名商人的口才不错，花费了不到两分钟的时候，就让浅井长政大致的了解了事情的由来。原来织田信长在本地推行了一种名为“乐市”的政策，对普通小商人和外地的游商们都极为有利。
    在尼朋的每个城市，都有一些名为“座”的特权阶级，他们基本上等同于商人行会，本地小商人和外地游商要想在本地做买卖的话，都必须要先到他们那里拜码头。
    在获得他们的允许之后，才能出售某些商品，而且他们往往也会从中抽成。
    不过那些真正暴力的商品，通常都是掌握在座商人自己手里，不会轻易放出去的。
    开放出去的商品，要么是利润微薄，要么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这就导致普通商人累死累活，还不如座商人们坐享其成赚得多，
    除此以外，强大的座商人们还会放高利贷，和寺庙神社甚至是土匪强盗等武装力量相勾结，设立关卡公然收税，总之一切行动都是为了敛财。
    他们固然是赚的盆满钵满，但对于当地商业的发展其实是很不利，而且本地大名也拿不到多少好处。
    织田信长在尾张所推行的“乐市”，其第一步就是废除座商人特权，一切商人都可以自由贸易，想卖什么卖什么，想卖多贵就卖多贵。
    并且他还废除座商人设立的关卡，以免除商人徭役和房租等方式奖励商人来此地定居，这一系列措施，大大提升了商人们的积极性，也提高了他们的收入。
    与此相比，商人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却仅仅是商业税而已，可是和原本他们要交给座商人的，无疑要少了很多，整体来说是大赚。
    所以商人们才会这么踊跃。
    放走了那名商人之后，浅井长政也不得不承认织田信长这手玩得漂亮。
    那些税收原本就不在他手上，就算是废除了对他也没有半点损失，相反，他还把商业税弄到自己手里了，等于说是空手套白狼。
    游商和小商人们也因此获利，其中唯一受损的就是那些曾经在本地十分威风的座商人了。
    可是座商人们一开始之所以能获得这么大的特权，完全是因为背后有被称为“公家”，住在京都里的那些贵族们的支持。
    只不过眼下皇权早已经衰落，天皇和大将军都自顾不暇，那些依附于他们存在的贵族，更是个个狼狈不堪，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唯一的隐患就是这些座商人们，他们手中有钱，也都有些力量，尽管无法和身为领主的织田信长相比，但如果在某些特殊时刻，背后给他捅个刀子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但做什么事都会有风险，与获得的利润相比，这点风险完全值得冒。
    浅井长政甚至能预料得到，一旦看到了信长的收获之后，整个尼朋的大名恐怕都会眼红，继而纷纷效仿的。
    一边感叹着，一边跟随人流前进，但是轮到他们的时候，却被一个满脸横州，剃着月代头的武士给拦下了。
    稍微询问了几句，又警告他们不要在城里惹事之后，武士就放行了，看起来还是因为他们身上服饰和腰间长刀的原因，才得到了额外的关照。
    浅井长政回首四顾，越发感觉城下町的繁荣，而且远处有一排新木屋，许多商人们都纷纷前往，难不成是特意为他们建造的？
    带着阿秀一起逛了逛市场，相比小谷城，这里显得十分繁荣，各种各样的商品也很多，虽然在浅井长政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但许多本地人却非常喜欢，销量不算差。
    阿秀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当浅井长政试图为她购买的时候，她却摇头拒绝，她只是喜欢看，却并不是真的需要它们。
    逛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都有些腻了，于是转身离去，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虽然他们的体力不至于让他们在赶路的过程中感觉到疲惫，但养养精神还是要的。
    等他们走了之后，街角处转出了两个一身戎装的，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文质彬彬，另外一个看起来则是大概年约三旬中年武士。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一队足轻，以及看到他们出现之后，纷纷主动行礼的众多商人们，似乎都在从侧面说明了他们在清洲城内的地位，他们必定是织田家家中的重臣。
    注视逐渐远去的背影，年轻武士不由得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一益大人，自从主公施行乐市之后，周围的各个大名都有派人前来查探，但是像对方这么毫不避讳，倒还是第一个呢。”
    尽管浅井长政和阿秀都做浪人打扮，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表明他们身份或者地位的家纹之类的东西，但是他们的衣着如此华丽，风采又如此出众，而且皮肤白皙细嫩，根本就不像是那些整日都要为了生存而努力的浪人。
    再加上他们极为出众的身高，在这里是真正各种意义上的鹤立鸡群，实在是想要让人忽视都做不到啊。
    另一名中年武士也不由得点头：“是啊，长秀大人。而且对方竟然还带着一名女眷，看起来倒像是刚刚元服的愣头青，也不知是哪家的武士。会是斋藤家，还是今川家？”
    距离尾张较近，并且存在冲突可能的大名，大概也就是这两家了。
    虽然织田家和斋藤家订立了婚约，可是在新任大名斋藤义龙上位之后，他是否还能继续遵守这场基于婚约的盟约，其实很多人都有在考虑的，毕竟嫁给斋藤家的是她的妹妹，而非他的女儿。
    更何况对于战国大名们来说，其实哪怕是亲生的女儿，也不过是工具而已，尤其是斋藤义龙还是以阴险毒辣著称的美浓蝮蛇的儿子。
    被称为长秀大人的青年武士笑道：“从气度上来看，有些像那些自诩出身名门的今川家，可是从身高上来看，更像是斋藤家的人。”
    青年武士全名丹羽长秀，别称米五郎左，从十几岁就开始出仕并辅佐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织田信长，主要负责内政方面，由于处事稳重而深受信赖，是织田信长的心腹大将。
    中年武士点点头：“虽然看起来没多大威胁，但还是应该派人盯着点，如果敢惹事的话，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清洲城可不是能够随便让人撒野的地方。”
    中年武士名为泷川一益，他虽然并非尾张本地武士出身，但是早在织田信长继任家督之前就已经出仕，到现在也差不多有快十年了，有勇有谋的他深受信赖，同样也是信长的大将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泷川一益尤其擅长铁炮，这在当下的尼朋还是一件非常罕见的技巧，毕竟大多数武士恐怕还连见都没见过铁炮呢。
    也正是因为都是心腹，所以织田信长才会把巡视城下町，推行“乐市”这个重大的任务交给他们两个主要负责，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乐市”的成功与否对织田家关系极为重大。
    他们之前预想过可能会发生的反抗，毕竟“乐市”让中下级商人喜笑颜开，让织田家钱包鼓了起来，但是对于原本拥有特权的座商人来说，却是大大的损失。
    他们虽然拥有一定的武力，但自然无法和织田家的力量相提并论，可是他们却足够富有，如果他们以金钱为代价，能做得事情可就太多了。
    比如说，寻求其他大名的武力介入。
    丹羽长秀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不由得微微皱眉：“泷川大人，也许我们该重点关注一下，虽然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探子，没有探子会用这么显眼的外表，但是我们不得不防。”
    今川家自诩出身高贵，所以家中很多武士都深受其大名今川义元的影响，震旦诗歌、和歌、礼仪、佛法等等方面占据了他们许许多多的日常时间。
    大名今川义元本人更是刻意仿效古时候京都里那些拥有奢华生活的王孙公卿，穿直衣、戴立乌帽子、涂黑齿、描蝉眉、抹脂粉、召开诗会，甚至是豢养脔童。
    尽管世人都爱美，但是在这种情况的影响下，在今川家中，拥有良好外表的武士绝对比在其他大名家中更容易获得晋升和提拔。
    虽然对方带着女眷，看起来也是器宇轩昂的男儿，完全不像是什么脔童出身的武士，但丹羽长秀还是不得不怀疑对方的真实身份了。
    “会是今川家吗？”泷川一益若有所思，接着很快道，“不如我派人去试探一下吧，如果真的是今川家派来的使者，我们也要尽快禀告给主公大人才好。”
    丹羽长秀顿时一喜，连忙朝泷川一益行了一礼：“那就有劳泷川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