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戏 - 第八十三章 过往的疑云

    第八十三章 过往的疑云
    父亲的背影很消瘦，消瘦的有些过分。
    我记得他离开家，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可是此刻，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
    我心情复杂的来到了父亲的身旁，赵英然并没有跟上来。
    也许她知道，此时我们这对父子，需要一段很安静，很私密的空间吧。
    “爸！”
    我轻声呼唤了一声，满心的期待，让我的语调甚至都有些颤抖。
    父亲的身子，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可是很快，却又恢复了平静。
    一双无神且落魄的面容，缓缓转向了我。
    我心中不由一疼，此刻的父亲，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痴呆憨傻，也只有双目之中那喷涌的固执，才能些微证明一点他的正常。
    不，也许反而让他看上去更不正常。
    “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让你去找你舅舅吗？”
    我看着父亲冷漠的神色，心中莫名的一阵痛苦。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平静，和缓。
    “我去找了舅舅，可是他并不在家。”
    父亲微微一顿，略作沉思后，说道：“就算是你舅舅不在家中，那他至少会安排好你的事情，你又何必来找我？”
    父亲似乎对舅舅很是放心，说起话来，毫无迟疑之色。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嗫嚅道：“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感觉整个人好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爸，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父亲那执着而坚定的眼眸中，闪过了几分柔丝，却也只是闪过，并为驻留。
    “你也大了，该学会自立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我耳中听来，是那般的无情，无义。
    我突然莫名的愤怒，原本满心的期待，此刻瞬间化为了无尽的怨念。
    “我是长大了，可是为什么我长大了你就必须要抛弃我？
    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我冲着父亲高声咆哮。
    父亲已经转过了头，不再看我，等我咆哮完毕，他终于轻轻叹息一声，道：“不管怎么过，那也已经是你的事了。”
    他如此冷淡的反应，让我彻底失望。
    这一刻，我心中的愤怒，都似消散了几分。
    愤怒，是因为心有所求而不得，无奈，却是心有所求而不能。
    我突然冷笑了起来，看着父亲的背影，嘲弄道：“我懂了，我一定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怪不得别人说我半人半鬼，说不定我不过是你们从死人堆里抱来的野种。”
    这话我是负气而说，压根就没有想过能够引起父亲的任何反应。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父亲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却突然像是发疯了似的，转身冲到了我的身前，双手紧扣我的领口。
    “混账，你是我和你妈的亲生儿子，你是我亲眼看着从你妈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的种，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只是，半年的分别，我早已健壮如牛，而父亲，则骨瘦如柴。
    看着父亲那颤抖的双手，他那句打死我的狠话，莫名的有些凄凉可笑。
    父亲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一声长叹后，终于撒手又回到了原地，继续跪伏在哪里，一动不动。
    我对父亲的突然暴怒，有些莫名奇妙，原本的负气之言，此刻竟莫名的有些荒唐的证实。
    “被我说中了，是吧？”
    我面色发苦，声音发涩，无力的问道。
    父亲没有说话，我见状长叹一声，道：“不愿意回答是吗？”
    父亲此刻也是一声长叹。
    这声长叹，悠长而浑厚，压根就不像是从他的嘴里发出。
    我不清楚此刻的父亲，心中到底藏有着什么，可是这一声长叹，却让我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的负罪感。
    路旁的棕树，清风一刮，落叶飘飘。
    父亲的声音，伴随着粽叶落地，缓缓响起。
    “你是我和你妈的儿子，这点任谁也不能否认，不论是玄学的感知，亦或是科学的验证，都无法改变。”
    父亲的声音，有些无奈，苍老，可却让我心中生不起半分的怀疑。
    “有人说你半人半鬼，倒也不错，因为你的母亲，从来就不是人，你不是半人半鬼，又能是什么？”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我瞬间大脑空白一片。
    父亲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母亲，在嫁给我之前，惨遭不测，是我请玄门高手，为她续命二十余载，我本想着，只要有你母亲相陪二十年岁月，我总算是该心满意足了，可是直到眼睁睁的看着你母亲惨死，我才发现，人心终归是贪婪的，我永远不能忍受心爱的女人就此销魂。”
    我呆呆的看着父亲，回味了半响他的话语后，这才问道：“你现在跪在这里，同样是想效仿当年之法，救活母亲？”
    父亲轻轻点头，道：“只是我心中明白，当年之事，已是欺天大恶，如今再行，希望实在渺茫。”
    我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
    父亲声音突然变得坚毅而无情，只听他目光直射苍穹，朗朗道：“所以这次，我不再欺天，我要与天交易，我要以命换命。”
    这几句话，父亲说的是斩钉截铁，此刻的我，也早已不再是朦胧少年，哪里不清楚这其中的凶险。
    天势最大，人势最微，强弱失衡下，交易又岂能平等？
    所谓的以命换命，那是要以万世的轮回路，去换那一世的昙花现。
    我本想劝诫父亲，却听到父亲又自怨自愧的说道：“本来那日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我早已做好了代替你娘去死的准备的。”
    我莫名想到了当日在家中见到的父亲的异常。
    那时的父亲，身着母亲的衣服，坐在那梳妆镜前，描眉摸唇，我本还在为当日发生这桩异事疑惑，此刻听到父亲的话，终于彻底明了。
    不用想，父亲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
    果然，父亲的自述缓缓飘来。
    “是你妈妈太傻，她终归是为了我这个废物，而放弃了这花花世界。”
    父亲的话，如同一缕清风，将我脑中长久以来遍布的疑云，彻底吹散。
    此时的我，终于明晰了当日家中发生的一切因果。
    虽然细节之处依旧模糊，但是大体脉络终归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