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父开始克苏鲁 - 298.少年理解了一切
废弃都市外。
二号遗迹。
同黑山大楼核心处的景象类似,这里到处都是焦黑的土壤,碎裂的砂石。
高温降临后的痕迹,像是一道巨大的伤疤,将长久地留存在这片土地上,需要不知道多么漫长的时光才能愈合。
先前反抗军成员们见到的异常繁华的据点,已然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片看不出原来形状的残骸。
而和城市中稍有不同的是,在焦黑的土壤中心,还存在着一个不小的平台。
在那样强大的光柱下,平台依旧完好无损,光洁得有如一块镜面,还在阳光下反射出亮光。
仿佛那一道圣基里司之枪,非但没能造成任何损毁,反而帮助它清扫了表面的污垢与残渣,使其得以重见天日。
其上,隐约显露出暗色的纹路,在无声的流淌。
这片平台本来存在于地下。
而在它的附近,还能见到几具零星的残破的骨骸。
这些骸骨的骨架,较为娇小,并非成年人应有的状态。
因为,整座农场本身位于遗迹地下。
所以相较于处在地表的三大公司据点,受到的杀伤力要小上许多。
但是所带来的差异也只有尸体本身相对保持完整这一点。
农场中大部分的活物,几乎全部死于非命,只有极少的幸运儿幸存下来。
一个全身高度烧伤、双目接近失明的少年,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碎石,艰难的爬了出来。
这样几个小小的动作,就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少年摊开血肉模糊的双臂,正面朝上,平躺在地面上,粗重的喘息,像是随时可能一口气吸不上来,一命呜呼。
汗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
只是也能很明显的看出,少年的身体,在以极快的速度自我愈合。
原本裸露出白骨的手臂上,血肉快速生长而出,弥补着原本的残缺。
少年乃是农场中的一名实验体。
在难以形容的苦痛和折磨后,他的灵魂自动响应内心深处的愿望,觉醒了自愈的超凡力量。
但这对他而言,反而更成为痛苦的来源。
各项非人的实验、改造,被施加在少年身上。
其中的大部分,不要说是亲身体会,就连目睹、耳闻,都会对普通人带来精神上的污染,产生生理性的不适。
可想而知,那究竟是怎样残酷的待遇?
光是还存在的记忆中,少年就记得自己畸变了数十次。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在畸变中死去,少年只能将其认定为是命运的诅咒。
假如在第一次精神崩溃时死去,他也就不用忍受之后那些生不如死的折磨。
现在,一切似乎有了转机?
等到少年从极度虚弱的状态恢复过来,半瞎的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周围的景象。
他的心情迷茫而懵懂。
‘我这是……在哪里?”
清晨的光芒,恰好穿透云层,照在少年的脸上。
这种温暖的、和人造光线不同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从少年记事开始,他便一直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地下空间。
此时,竟是有些说不清的触动,涌上心头。
少年偏过头,看向四周。
发现他所熟知的景象和事物,全部消失不见。
无论是明晃晃的实验灯,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泛着冰冷和血腥气的实验台,还是凶神恶煞的看守人员,农场中同样可怜凄惨的其他孩子们……
全都一视同仁的在先前的爆炸中消失不见。
少年隐约还记得,自己昏迷前被关押在一间特别的房间,让他反省。
虽然少年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反省些什么。
但大概是因为那房间比农场一般的地方要更加牢固,他的身躯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狂暴的能量彻底撕成碎片。
少年的自愈能力固然不弱,但假如大半个身体都没有了,他也不可能活下来。
两眼空洞的凝望着天空,少年的大脑一片空白。
饱受折磨而变得麻木的神经,暂时失去思考的能力。
大约半小时后,他才恍惚意识到……
我,自由了?
可在想到这一点后,更多的迷茫像是海水般上涨,将少年淹没。
在浪潮消退之后的海岸上,才显现出一两分淡淡的干枯的喜悦。
在过去生活在农场中的时候,少年每一天都想着要逃离那个地狱。
可当束缚着他的枷锁真正被摧毁后,自己却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高兴、激动。
反而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如同这片被摧毁殆尽的废墟。
农场为什么消失了?
那时的爆炸又是什么人做的?
这些问题,对少年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是默默地想着。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逃离农场的目标,不需要他花费任何努力就已完成。
过往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将他的人生都直接否定。
少年很难不陷入这种迷茫的状态。
就在这时。
他感到身下的地面一阵震颤,身边的沙石在颤栗。
空气中,似乎多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物质,堵塞住口鼻,让人呼吸困难。
恐惧,从少年的心底涌现。
这种恐惧,来源于他内心深处。
他好似回到了第一次被抬上手术台的时候,实验员手中的手术刀反射着惨白冰冷的寒光,未知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
与此同时。
少年看不到的视角中。
那块平整光洁的平台上,骤然亮起黑色的光芒。
它们和天空中散落的阳光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相似到连那份温度、那种触感都分不出丝毫差别。
唯有那种色彩,完全处于极端的两个方向,反差鲜明到在这片空间中,似乎被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块区域。
天空的上层,仍被明亮温和的白光占据。
可在接近地面的区域,则是沦为黑光肆虐的领地。
仔细一看,这块平台真的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但它不倒映出天上的云彩、湛蓝的苍穹,而只是反射出与辉之主截然不同的光芒。
仿佛……镜面之下,是祂的另一面?
其上复杂诡异的花纹,像是活过来一般,旋转变幻,如同星河的演变,炫目浩瀚得令人心生恐惧,又忍不住继续注视,直到理性崩溃。
随着花纹中神秘力量的流动,在这片凄惨的废墟中,渐渐浮现出一道道半透明的影子。
那是二号遗迹附近,死于圣基里司之枪下人们的残魂。
大部分人的灵魂,由于“品质”不足,缺乏超凡力量的积蓄,只能化为残魂。
残魂属于亡灵中的一种,不过它们没有自主的意识,会很快消散。
但现在,距离他们死去并没有过去太久。
巨大黑镜溢散出的秘力,将残魂们唤醒,于空气中显形,并且召唤、聚集在一起。
所有残魂,都在向着镜面中央靠拢。
其中也不乏有一些高质量的亡灵。
——二号遗迹毕竟驻扎有不少的超凡者,他们死后有一定的概率会转化为亡灵。
躺在地面上瑟缩发抖的少年,呆滞的注视着身旁的画面。
数不清的残魂,从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中漂浮而出,像是海洋中漂浮的水母群。
一时间,竟有几分梦幻的瑰丽。
可在这份瑰丽后,则是成千上百的生命丧失。
有不少,都是少年曾经见过的家伙。
有一个他很讨厌的胖子看守,有一个眉眼带疤的实验员,还有和他关系不错的玩伴……
而无数残魂的脸上,却全都带着相同的神情——
恐惧!
面临死亡的恐惧!
好些人的表情,停留在他们临死前的最后一秒,他们企图逃离、企图抵抗、企图藏匿。
但在圣基里司之枪之下,人们的努力最后变为徒劳。
生死间有大恐怖。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有强烈的求生欲。
想活下来的欲望越强烈,面对死亡的恐惧就越汹涌。
假如把“恐惧”这种情绪也分个三六九等的话,这种对死亡的恐惧,无疑可以算是最上乘的存在。
而对祂而言,这便是最可口美味的食粮。
亡魂聚集、堆积在镜面之上,且快速和镜面中流淌出的某种物质一起,黏合成另一种怪诞的事物。
它介于实体与虚幻之间,由数不清的残魂躯体构成。
残缺的肢体、头颅、面容,纠缠融合,呈现出半透明的胶质状态。
类似于艾尔登法环中黄金律法二阶段的形态,半透明的身躯中,流淌着污秽扭曲的残肢断臂,或是死死睁大的眼球。
死在二号遗迹周边的人类是如此之多,也就早就了一个格外庞大的混乱之物。
面对祂,少年失去了语言与思考能力。
少年的大脑,已经无法理解祂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出现。
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呆呆的凝望着这样的景象,任由理智从身躯中尖啸着逃离。
隐约的,少年看出,在持续汲取残魂们恐惧的同时。
残魂的仇恨、痛苦,则是向另一个方向传输,降临在某个远处的人身上。
这背后的原因,就更不是他可以知道的了。
随着更多的魂魄凝聚,融入那个已经很庞大、甚至可以用臃肿形容的混沌躯体。
如果说刚才的祂,少年还勉强能用一些形容词来描述。
但现在,他匮乏的词汇已经无法形容钻入自己眼睛的画面,像是愚昧的野人不能理解天穹的变幻、不知道宇宙深处存在着什么。
过往的认知和曾经的经历,完全不再适用于此时发生的事情时,便会出现这种状况。
这也不能怪他,而只是因为这个正在重现的不可名状,本就处在凡人无法触及的领域。
忽然,就在少年颤栗不已、几近疯狂的时候。
混沌的庞然大物的“注视”落在他的身上。
那或许算不上“目光”“视线”一类的事物,而仅仅是祂庞大感知、触觉的一小部分。
之所以会触碰到少年,也并非因为他有哪里特别。
仅仅是因为,他是这片区域中唯一的活人在,这才不幸的被波及到。
或许,这是一种幸运?
“▇▇▇▇▇”
一点都听不懂的声音,在少年耳畔响起,似乎是某种特殊的语言。
又像是因为包含了太多人类不该理解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剧烈的、要被撑裂开的痛楚,猛然翻腾而起,蛮不讲理的粗暴灌输进来。
一同被注入他大脑中的,还有别的某种事物。
可少年连痛呼都发不出来,他只能呆滞的站在原地,像是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这具身体与灵魂间的联系,已然被切断。
在这般窒息的苦痛中,恍惚间,他听懂了呢喃的含义。
【无尽幽暗的彼岸之处,最纯粹的、最美好的就在那里。】
【恐惧,更多的恐惧。】
听懂这段话的瞬间,少年仿佛……理解了一切。
黑色的光芒,毫无阻碍的融入他的躯体,一点点的把他的双眼染成纯黑的墨色。
很快,少年站起身,跪倒在镜面上,用狂热的语调喊道。
“我的主啊,恭迎您的归来!”
黑色的光晕,笼罩他的身躯,将那混沌无序的怪异一同包裹。
从远处,再也无法窥探间那团黑光中的景象。
只有混乱污浊的气息,上下翻涌,宛若孕育着雷电的风暴。
******
废弃都市中。
在炮火轰鸣的街区中,狂奔中的安乐眉头微跳,似乎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不过他现在也无暇顾及这点,在他身后,三名b级超凡者正在穷追不舍。
耳麦中传出黑山美姬的富有磁性的声音。
“前方三百米,无限生物的视线死角,可以尝试动手了。”
“我明白了。”
以安乐现有的实力,哪怕身体仍然带着伤,解决三个b级,还是绰绰有余的。
之所以会呈现出“逃窜”的状态,则是为了麻痹无限生物公司。
在绝大多数无限公司的人看来,安乐和黑山美姬都已经成为大楼地下的一捧骨灰,警惕性都有所降低。
敌在明,我在暗。
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优势。
“轰!”
其中一人像是炮弹般射向安乐的身体,倘若撞实了,能把一般人撞得全身骨裂。
但撞上安乐的话……骨裂的恐怕是他自己。
对方狰笑一声:“看你还能逃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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