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谋生花 - 064 杯中之物

    次日早上，徐媛醒来，模模糊糊记得昨晚的事，可在杜明心面前也没露出来分毫，依旧言笑晏晏。
    杜明心想她昨晚即便是醉了，走路仍旧是闺范的模样，不由在心叹了口气。虽然让人觉得心酸，至少徐媛还知道要保护自己。
    晌午，皇后赐宴，徐夫人带着杜明心和徐媛过去。路上碰到好多女眷，园子里到处都是莺莺燕燕，迎着和煦的春风，倒是一派太平盛景。
    到了宴会的大殿，杜明心才发现自己和徐媛的席位与安平公主和邓娇的挨在一。
    倒是真抬举自己啊……杜明心苦笑。
    皇后笑道：“你再过三个月便要嫁入皇家，先跟公主她们熟悉熟悉，也不是坏事。”
    杜明心上前谢了恩，便挨着徐媛坐下。
    “昨儿下午你们去了哪里？我遣人去叫你们，竟是一个都不在！”邓娇埋怨地向徐媛说道。
    “我和杜姐姐去逛园子了，到快掌灯才回去。”徐媛淡淡地答道。她也很不喜欢邓娇，觉得她爱咋呼，脾气臭心地也不怎么好，不是个可深交的人。
    安平公主在人前一向十分矜持，脸上总是带着些笑，不轻易开口说话。这会儿她只静静地坐着吃酒看戏，并不言语。
    “这个园子有什么好逛的？到处弯弯绕绕的，转得人头晕！”邓娇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不过昨儿可惜了你们没跟我去逛，周朝皇帝在一间水阁里存的有那个吴妃的画像呢！姑母说叫人都收来，倒被我赶上看了一眼，也不是很美！顶多只是有些风韵罢了。”
    徐媛笑道：“美人本就在骨不在皮，看的便是韵味。”
    邓娇看了徐媛一眼，不屑道：“你仿佛很懂呢！”
    徐媛不理她，转头对杜明心道：“姐姐，你下午想去哪里玩儿？可要去马场看看？我教你骑马吧！”
    杜明心笑道：“你很会么？”
    徐媛道：“那是自然！我爹的女儿怎么可能没点儿功夫在身呢？”
    邓娇插嘴道：“那定国公可要给你找个会功夫的夫婿了，省得以后被你打得还不了手。”
    安平公主听不下去了，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好生看戏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子。”
    邓娇不满，嘟囔了一句“要你管”，转头便去给自己的丫鬟使眼色。
    过了一会儿，那丫鬟端来一个银制小酒壶，奉与邓娇。
    她咳嗽了一声，大张旗鼓地身，引得好多人都看过来。
    皇后此时正与徐夫人说话：“……太子才八岁，我说不然缓两年再跟去打猎。皇上不依，非要带去！我这一上午都心惊肉跳的，没个安稳的时候……”
    看见邓娇端着酒走向杜明心，皇后心着实欣慰，便向徐夫人笑道：“这丫头到底长进了些！前些日子在宫里跟杜姑娘闹了龃龉，今儿还知道去斟酒赔罪，我也算放心了。”
    徐夫人也笑着点点头。
    这边邓娇将杜明心杯的酒泼掉，用自己手的银壶给她重新斟了一杯，然后转身拿过丫鬟手的酒杯，里面却已是斟好了酒。
    “上回是我不对，你要是不生气了，就喝了这杯酒！”邓娇有些僵硬地说道，将酒杯塞到杜明心手里。
    杜明心眯了眼睛，想陈希的嘱咐，觉得邓娇的这杯酒来得着实蹊跷。她将桌上的酒一一扫过，女眷宴饮一般都是果酒、蜜酒，不会如白酒一般清亮，大多是琥珀色、蜜合色的。然而却也不应该像邓娇给自己倒的这杯似的，色白而带着些浑浊，倒像是成色十分不好的米酒。
    “怎么，不愿意喝？杜明心，你不要……”后面“给脸不要脸”几个字差点就说出来了，邓娇转头发现皇后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把话咽了回去。
    “我只是觉得这酒怕是不太对我的胃口，”杜明心也是一脸的恭谨谦和，做戏么，谁不会？
    “我不常喝米酒，喝了身上容易疹子。不如再拿个杯子来，倒些方才的果酒便好。咱们便一酒泯恩仇，如何？”
    徐媛也在一旁说道：“不过是换个酒罢了，既然杜姐姐喝了身上不好，你又何必勉强呢？”
    “不行！”邓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父亲爱喝米酒，这酒是我母亲亲手酿的，我特意从家里带过来，就为了显得郑重些。你莫不是嫌弃我母亲酿的酒不好？”
    “怎会！”杜明心脸上笑得更灿烂了，心却在飞快地盘算着。邓娇借口主动过来求和，自己若不给她这个台阶，不仅是皇后，怕连众人都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小肚鸡肠。若是再有人联想到自己靠着沈遥和陈希便嚣张妄为，那就更糟糕了。
    然而这酒卖相可疑，邓娇坚持不换酒的态度更可疑。虽然是银制酒壶倒出来的，酒壶也没什么异样，但她是万万不能喝的。
    杜明心想了想，邓娇这个人，蠢而躁。与其在这里跟她扯皮，最后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倒不如直接攻心，叫她自己态度崩了，于自己也就无碍了。
    想到此处，她往前迈了一步，轻声向邓娇笑道：“知道为什么你万般示好，晋王却始终不愿意娶你么？”
    邓娇决然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场合说这个，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她使劲捏着酒杯，骨节都发白了，狠狠地说道：“你到底喝不喝？”
    杜明心依旧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笑道：“就因为你这个蛮横霸道、无理取闹的性子。晋王是谦谦君子，怎么能容忍你这样的人做妻子呢？”
    这句话就如同一点火星蹿进了炮仗堆，邓娇“啪”地一声将酒盅扔在地上，指着杜明心嚷道：“贱人！你再说一遍！”
    皇后见情势不对，便身扶了人过来。
    杜明心劈手夺过丫鬟手的酒壶，笑道：“那我就再说一遍，我怀疑你这酒里有不该放的东西。若你肯先喝一杯，就算我错。如何赔礼道歉，你说我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