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 第691章 满头霜雪为兵机(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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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名历尽千辛万苦,差点一度被尚让麾下巡队所杀或是捉捕,却凭一口河南土腔得以逃出生天的老亲兵,终于找到了兵部尚书黄鄂旗下,又辗转递出口信也就是数日之后。
    然而在大军中军临时停驻的陈仓县内。
    “此獠还有脸么,又有什么资格敢与我传话这些。。”
    得以闻讯的黄巢,却是森森然的冷笑起来:
    “尽坏我三路大军的乘胜之势,害死了我大齐数以千万计将士之后,还敢说什么求我庶免的话么。。”
    “要是他真心自觉死不足惜,又怎么不自缚出迎军前以为我名典正刑,而只会躲在陇南山外,惺惺然的假做悲戚求饶之态?!”
    黄巢说到这里,却是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眼堂下的数人,尤其是形容忠直沉厚的黄鄂。
    “显然此獠还还是心中暗存幸理,自以为会有人为他求请和说项,可以在寡人这儿得以缓转一时么。。。此事绝无可能,就算我肯放过他,也要问因他而死的千万将士,肯不肯。。”
    “马上派人通报尚太尉,就说令他分外用心,一定要与我将这獠捉拿住了,最好能够就地处死以名典正刑,才好告慰我心呢。。”
    “圣上英明。。”
    “谨遵圣命。。”
    作为外姓将领代表的都观军容使盖洪,右枢密使庞师古,御史大夫郑汉章,顿然齐身皆做心悦诚服状的拜礼道。
    然而,这次朝见结束之后,兵部尚书黄鄂却又转头找个由头和藉口,重新见到了黄巢而毫不掩饰的开声道:
    “臣下只想再问圣上一句,黄皓这厮自寻死路也就罢了,难道圣上就打算放弃了他手下那数千尚称精锐的马队健儿了么。。”
    “你又想说什么?”
    黄巢却是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不耐的道:
    “那黄皓小儿死就死了,或许可以藉此机会姑且虚以逶迤一时,把手下的人马能拉多少回来是多少?”
    黄鄂却是硬着头皮坚持到。
    “你还不明白么?或说就没有一点儿长进么?。”
    黄巢却是冷哼了一声。
    “这么多年相随的经历和行事手段下来,还没看懂他的秉性和城府么,这狗崽子怕是要逃了!却最后还要拿你们这班故旧来打个掩护,还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这。。。这。。。”
    黄鄂油光发亮而赘肉明显的脸膛上,顿时汗水就下来了。
    “是以既然舍不得这点利诱,那你就亲自过去好了;赶在老尚动手之前,能够阵前招降多少算多少?”
    然后黄巢不耐的摆摆手,就像是去赶走一只烦人蚊蝇似得的道。
    当黄鄂也拜别而去之后,黄巢却是深深为之叹了一口气。自从黄皓的内乱和叛逃引爆了朝争之后,这些资深老兄弟和黄氏宗室之间的隔阂与裂隙,已然是愈发分明起来了;
    哪怕靠自己的权威和手段给压制下去,又有外部的攻战手段以为弥合;但只要是稍有所机会,就依旧会被重新引发出来;而成为明面上各种事物中的歧见。
    就因为作为罪魁祸首的事主和两边共同介怀的根源,叛投官军旗下的黄皓现如今依旧逍遥在外;而始终成为大齐新朝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和溃创。
    故而随后他叫来了随行枭卫的一名资深将弁,格外交代道:
    “我让你带上一队面生的强袭好手,护送兵部一起前去之后见机行事吧。。”
    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黄巢整个人再度跨下挺拔的身体而变得形容委顿起来。这时候,随行的内侍和宫人才从屏扇背后一涌而出,捶背揉肩送放开手脚,并且端上一盏饮子来。
    这是他新得到了一个调养方子。就是刚刚生养了的妇人**为底料,配合赤箭,杏仁、大枣、麻黄、甘草、五味子、当归和石膏,所焙制而成的《西州续命方》。
    据说是西州前身的高昌王室鞠氏一族,被平定之后所带到长安来的私家秘方;针对猝中风后的身体矫直、口噤等后遗症甚有效用。
    据说贞元与元和年间尚且为太子之身的唐顺宗,就是仰赖此方剂而在中风后坚持到了德宗大驾宾天。然后又在位坚持了大半年的光景,推行“永贞革新”失败,才退居上皇禅让于宪宗天子的。
    因此,黄巢用过饮子之后很快沉入昏睡之中;然而不知道过多了多久,他又被从负责温暖四肢的妃子怀抱中被惊醒过来;而有人在帘幕外急切低声禀告道:
    “圣上,北面急报,河东的官军并塞外诸胡已然全力南下延、坊各州,”
    “。。而在鄜州一战,京北行营已然溃灭,费枢密生死不明。。。。”
    “如今有大队敌骑踪迹,已然兵临长安左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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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逆流而上,越过了鄂州进入岳州境内,洞庭湖中的班师船团上。
    “据闻那陈岩已在福州病逝了,身后留下的权柄和身位,却是惹得地方纷争再起,怕不过多久,就有各方信使抵达了吧。”
    来自闽地的大儒黄璞,亦是叹息道。然后他欲言又止道:
    “其实,若是大都督愿意松口一些,也许这些地方就能传檄而定了。。”
    “此言谬矣!!德温也莫要再提了。。”
    然而,身为太平军文教和理论上的核心人物罗隐,却是毫不犹豫的对他摇头道:
    “须知之前也非是我不为江东子弟考量,而正是为了江东子弟的前程所在,才需要与旧日过往有所切割和避嫌的。”
    “现在看起来收降的轻易了,可是将来呢?岂不是要容留此辈于体制内?然后呢,该做如何处置,背信弃义的逐一排斥和剪除掉呢?”
    “还是任其将将旧有积习、弊情和惯例,在体系内自行滋生和发展下去,最终演变成于旧朝无异的陋规旧弊?”
    “那岂不是大大遂了那些太平军一贯想要打倒、掀翻的抱残守缺,顽固守旧、死无悔改的就有既得利益阶层的心意了!!”
    “然而,若要在体制內与之进行甄别和斗争,却又要额外付出多少代价和功夫?期间产生的动荡和分裂,又要波及和影响到多少人。。”
    “最后就算重新肃清了,又能确保上多久;更别说思想上的混乱与歧见,人心由此产生的分裂和隔阂,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经历来弥合。。”
    “无论怎样的结果,却怕都不是为祸子孙、遗患无穷的目光短浅和急功近利之举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其排斥在外,光光净净的一张白纸上重新作画的号。”
    说到这里,罗隐亦是强调道:
    “这,便就是大都督的深谋远虑和胸怀的全盘大局所在了。。”
    黄璞闻言久久不语之后,才蔚然叹道:
    “虽然素来我辈不问鬼神而只明大道,但不禁要相信,这位大都督乃是生而知之,乃至为神异化身降下救世的天命之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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