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灵师 - 817 他是谁

    待苏幕遮把蔡文的魂魄收进瓶子之中后，他们开始研究起那只碧绿的玉坠来，
    那玉坠只有小拇指的指头那么大，但是颜色呈现出深沉却又不失清透的碧绿色，不难看出其品质绝佳。玉坠被雕刻成一只蔷薇花花蕾的形状，线条精致，栩栩如生。
    从外表来看，这玉坠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苏幕遮又摘下了眼镜，那一双银色的眼眸盯着那玉坠，手指捏着它看了良久，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师父，一般来说，玉坠这种东西，不应该都是祥瑞之物么？周女士他们表示它当传家宝护身符来看，怎么会称为那魂魄的藏匿之地？”陆云表示非常不解。她的一些护身符，是师父给她制作的，也是玉质的，但是迄今为止并没有发生任何的问题。
    小黑蛇也在一旁作证道，“没错没错，我们今天明确发现那魂魄就是从这玉坠出来，又藏回去的。”
    “你要知道，越是祥瑞之物，沾染了超过其能量的邪祟之物后，就越会被污染。这玉坠大概也是相似的情况，不过你放心，你的那些护身符，我都已经做了特殊的处理。只要它们还在你的手中，就不会被侵染，而即使是不小心把它们丢了，沾了邪祟之物它们也会立即消失。”苏幕遮淡定地说道。
    而听了他的话的其他人却在心中怒吼——你这个宠溺无度的，有你这么宠孩子的么？！
    陆云眼神闪闪亮，“但是这玉坠一直戴在周瑾的身上，应该已经熟悉了她的气息，断不可能因为蔡文魂魄的纠缠就‘变质’。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周母说得没错，那玉坠的确有护身符的作用。但是它不仅一点都没有保护到周瑾，反而包庇了伤害周瑾的元凶，这……说不过去啊。（一般护身符只要佩戴在原主的身上，便可以为原主挡住‘邪祟力量’的攻击，直到护身符中的力量被耗尽，然后消失。其中又以玉质的护身符的品质最高。）
    “周瑾还没醒吧？”苏幕遮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陆云点头。
    苏幕遮微笑，“这不就得了，她是护身符的主人，她没醒，你又怎么知道那护身符一直佩戴在她的身上，从未离身。”
    从他的话中，陆云听出了一些意味，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
    苏幕遮转头看向白诺，“可否请白副校长为我们解答一二？”
    白诺回以他一个微笑，“苏先生果然聪敏过人，竟已经看出来了。”
    苏幕遮摆手，“哪里哪里，不及白先生远矣。”
    一人一妖就这样臭不要脸地在这里互相夸奖起来，只弄得其他人一头雾水的同时又比并上一头黑线。
    终于，苏幕遮不再打哑谜了。他指着那玉坠道，“这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当然，不是小说里所说的那种空间。而是一方可以养育魂魄的小世界。玉坠已经被污染，其气息跟蔡文魂魄的气息相同，但是外面又被一层玉质包裹，所以一时间，我们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异样之处。而在这小世界中，蔡文的魂魄可以尽情修炼休养，不仅不会被地府的鬼差发现，也不会面临魂魄消散的危险。怎么样，我说得对么？”
    白诺抚掌，“简直一字不差。”
    其实这个“案例”苏幕遮曾在苏记的藏书上看过只是那个“小世界”比较惊骇，并不是玉质，而是一位盲人的眼球。
    那鬼魂为了逃避鬼差的追踪，附在了那位盲人的眼球之中，最后若不是被一位道士撞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祸事。
    不过，书中也仅仅记载了这个案例，却没有说那鬼魂是如何做到的。想来白诺应该可以解释得清楚。
    “其实要做到也不难，”白诺解释道，“便是由此人吞下那玉坠，在腹中温养一个小时，沾上自身的气息之后，再让养的小蛇，从口中爬进去，把那玉坠叼出来便可以了。”
    他说得稀松平常，但是几个人里，除苏幕遮之外。其他人只要稍微脑补一下那个画面，都会生出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这也太重口了吧？不过也从侧面证明了，蔡文这个人对自己有多狠。
    “对了，你们想不想去看看被蔡文吞下去的那条小蛇？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白诺循循善诱。
    倒不是他冷血，对同位蛇族的族民的尸体置之不理。实在是因为在这些妖怪的眼里——只要沾染了邪祟之气，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那它们就不再被本族承认，失去了留在族中的可能。
    其他人其实都不怎么想，但是奈何里面出了赵礼这个奇葩。因为他跟苏幕遮在诅咒这方面都是半吊子，所以都未曾察觉到还有一条蛇引子的存在。现在听了白诺的话，他倒是生出了很大的兴趣。
    苏幕遮他们也不好扫赵礼的兴，也都说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
    那蛇引子在哪里？白副校长回答道，“还在尸体的尸体里。”
    他们再次来到了停尸间冷藏室里，这里气温很低，让身为弱鸡的赵礼（赵礼：…………）打了个寒噤，忙去加了套衣服才重新进去。
    拉开存在尸体的大/抽屉，找到蔡文的尸体，在苏幕遮的帮助下，赵礼把他搬上了停尸间中间的不锈钢床上。
    才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没见，尸体的扭曲程度好像又加重了——后来经过和之前拍摄的照片对此，发现事实的确是这样。
    而听到他们的动静，赵礼的老师还有同事们也都呼啦啦地跑进来来，围在了几个人的后边。
    陆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扭曲的尸体，倒是怔愣了好一阵。但她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害怕不适的情绪来，倒比赵礼等法医们还要厉害，
    “你们知道那蛇引子在这尸体的什么部位么？”白诺还卖了个关子。
    苏幕遮猜测道，“既然是背吞下去的，莫不是在胃部？”
    白诺摇摇头，“非也非也，是在他的心脏之中，所以我说这小子对自己真狠。用这种办法，死前会受多么大的痛苦倒是不说，死后魂魄时时刻刻也依然会受到噬心之痛。只是这蛇引子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被其他人发现的话，肯定会带来不小的麻烦，倒不如现在就将他取出来毁掉。”
    这个建议倒是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白诺对赵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法医来吧。”
    赵礼并没有同意，“我们每次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的时候，都是要得到上级的同意的，私自绝不会随意动手。”这是保护死者的权益。
    “那你先跟你的上级部门轻视吧？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于是赵礼跟局长打了电话，局长听完他的描述和分析之后，倒是很快就同意了。
    得到指示，赵礼自然可以放心的动手了。他用手术刀划开了死者胸口处的皮肤和脂肪层，惊骇地发现里面的皮肉已经腐烂变黑了。而那心脏也变成了一团烂肉一般，看起来……视觉效果十分惊人。
    陆云虽然不至于吓到晕倒，但是对这种画面还是抗拒的，立马转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接下来，怎么做？”赵礼将目光移到了白诺的身上。
    白诺指着那坨心脏，道，“自上而下，慢慢地从中央剖开它，中途若是碰到什么东西的话，记得立即停下来。”
    赵礼点头，又握着手术刀，小心地将那心脏从中间剖开。结果这一次，更加酸爽了——从被剖开的地方，不知因为各种原因，冒出了很多黑色的流质物体，并且散发着难以想象的恶臭气息。赵礼戴着薄薄的一次性口罩，没开及躲开，直接中招。被熏的差点没有直接厥过去。大脑懵懵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md，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就像一具浸泡在臭水沟里的腐烂的肉一般。
    其他人接受不了（怎么可能能够接受的了，又不是受/虐狂），纷纷找借口离开了这里。
    而留下的人里，当属苏幕遮和白诺的神色最自然。他们俩，一个用灵力，一个用妖力，在那黑色物质流出来的一瞬间，就把嗅觉器官给封闭了，故而没有受到它的荼毒。
    而小黑蛇此时也“不计前嫌”的跟陆云挤在了一起。
    这般算来，好像还要属咱们的赵法医最可怜，让我们为他默哀三秒钟…………
    赵礼看着将心脏遮盖住，且数量越来越多的黑色物质，有些无从下手。
    苏幕遮上前解围，按了一张符纸上去，符纸快速点燃，带着那些污物一起消失干净了，
    而白诺则接过了赵礼手中的手术刀，上前去，将刀刃插进心脏的刀口处，赵礼还来不及纠正他的手法，就见白诺手握手术刀向前一挑，果然挑出一只黑色的条状物来。
    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黑蛇，跟小黑的本体有两分相似，但是远没有他来的有灵性。此时全身已经没有了气息波动，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不过即使是这张，那蛇身都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
    因为沾染了邪祟的气息，白诺嫌脏，根本不肯用手直接去触碰，而是用妖力将它包裹起来，悬在了半空中，让室内的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黑冷哼一声，很显然十分不满它跟自己那么相似的原形。
    蛇这种动物是没有眼睑的，根本无法闭眼。所以大家都可以看的清楚。那蛇的一双眼睛，居然是红色的，跟陆云他们当日所见的，蔡文魂魄化成的蛇一般无二。而这也表明了这小蛇已经堕了邪祟。
    白诺背着手，眯着眼睛看了它半晌，心里想象着迫害这条小蛇的人究竟是谁——自然不可能是毫无能力的普通人蔡文——肯定另有其人，，毕竟这蛇引子也是蛇精，一般人根本对付不了他。
    白诺的面上不显，实际内心已经冒起了滔天大火。不承认那蛇引子是蛇族族民是一回事，而杀害了一条已经修炼的蛇精又是另外一回事。其实他可也是很护短的，若是被他抓住了真凶，那么……哼哼哼！
    “真是奇怪的景象。”赵礼感叹道，自从他认识了苏幕遮之后，三观就不断地被刷新。而且现在看来，苏先生的朋友们，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咱们先出去吧，我有事要跟苏先生商量。”白诺道。
    赵礼摆摆手，“你们先去吧，我把尸体缝合起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白诺打了个响指，尸体被剖开的心脏，胸膛的皮肉就又恢复了原状。
    当然，这只是在普通人眼中的画面。这点障眼法根本瞒不住苏幕遮，实际上尸体还是原来的样子。他无语地看了白诺一眼——你这么偷懒，赵法医是会哭的。
    白诺给他回了一个无辜的面瘫脸。
    见事情解决，几人便从停尸间里走出去了。
    甫一出门，苏幕遮就感觉到怀中瓶子的震荡，他掏出了那封印蔡文魂魄瓶子，见瓶子晃动不已。想了想，苏幕遮还是打开了瓶塞。
    蔡文的魂魄立即就窜了出来，这一次，他的眼神终于变得清明了起来，神态么不复之前的癫狂。
    “你有什么话想说么？”苏幕遮问他。
    蔡文直直地盯着他，“我不后悔自己的做法。”
    其他人：“…………”
    蔡文继续道，“若是重来一次的话，我还会继续这般做的。我爱她。”
    苏幕遮懒得纠正他了，他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么？若是没有求他的话了，我就把收回去了？”
    “不，”周瑾拒绝，“我还有其他的话说。那条蛇，的确不是我找来的，我没有这个能力。它是另一个人给我的，那个诅咒也是他交给我的，他说只有这样，我才能跟周瑾在一起。”
    “他骗了我，但是我不后悔。只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我的力量…………他去找周瑾他们了，快去救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蔡文的语气陡变，一下子尖利了起来。很显然感应到了周瑾他们的危险。
    “快去救他们！来不及了！他去找他们了！快！”蔡文的魂魄嘶吼着，要看就要再次陷入癫狂了。
    苏幕遮等人的面色骤变，白诺对苏幕遮一拱手，“我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妖术，在某些意义上，的确比道术上方便很多。
    苏幕遮倒是松了一口气，安慰道，“那位到场，问题就不大了，你且放心。对了，你怎么突然清醒了？你又是如何感受到周瑾他们的危险的，还有，你说的‘他’，究竟是谁？”
    “我能清醒过来，是因为你们把那条蛇从我心脏中取出来了。有它在的一日，我自然就要受噬心之苦一日，今日我终于解脱了。”蔡文微垂着眸，一个一个回答苏幕遮的问题，“我也是自死后才知道，只要我魂魄存在的一日，他就能盗取我的力量一日，现在，我所有的力量都被他盗走了，我快要魂飞魄散了。最后，那个人的信息，我不能告诉你们。并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已经被下了禁言咒，我不能说出任何跟他相关的信息来。”
    这般说着，他的魂魄的颜色果然变得越来越淡，“我知道，我入不了轮回的，我请求你们保护好周瑾，在杀死他之前。”
    说罢，他便完全消失了。
    苏幕遮叹了一口气，点了一张往生符，即使知道没什么用，也算是一个慰藉来。
    “师父，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看看蔡文所说的那个‘他’，究竟是何方神圣？”陆云提议。
    苏幕遮点头，“自然要去。”
    小黑蛇连忙举手，生怕苏幕遮他们忘了自己，“我我我，我也要去！”
    其实赵礼也想一起去的，不过被苏幕遮给拒绝了，理由是他只是个普通人。在外面他们可能会保护不周。
    赵礼：…………全队都是大神就我一个是弱鸡的即视感，是什么鬼？
    苏幕遮带着陆云，以及小黑蛇变成的小男孩儿，坐在了大鹏鸟的背上，一起向医院的方向赶去。特殊时期，他们只能用这种特殊的出行方式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幕遮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地笑容来，“徒弟？”
    陆云呆萌脸，“啊？”
    苏幕遮用手撑着下巴，“今天跟周小姐，在病房里对台词的感觉怎么样？”
    他要是不说的话，陆云可能已经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偏偏苏幕遮提起了。陆云呆了一呆后，脸色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她欲哭无泪，“师父，咱们能不提这件事了么？”
    苏幕遮残忍拒绝，“不能。”
    陆云收到了会心一击，痛哭流涕地忏悔，“我以后再也不看那些玛丽苏小说还有玛丽苏电视剧了！我保证！”所以，师父求放过。
    苏幕遮愉快地摸了摸她的狗头，“这样才乖。”
    *****
    大鹏鸟很快就到了医院里，不过他们显然是来晚了，因为病房里除了昏迷不醒的周家三口人之外，白诺自己蔡文口中的“他”都不见了踪影。
    苏幕遮还以为是“他”攻击了周家人，正要上前查看，小黑蛇先道，“小苏哥哥你别着急，这些人是我们副族长弄昏的，他们的身上有他的气息。族长下手有分寸，您不必着急。”
    苏幕遮点点头，“那你能感应到你们族长现在去哪了么？”
    小黑蛇正要去感应，突然从窗户外跳进来一个人，“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进来的人正是白诺，因为刚才的一场战斗，他的外貌发生了些许的改变——一头黑色的短发已然变成了长发，肤色森白，一双眼瞳已经变成了无机质竖条状，脸颊边，脖颈上，都还有没有消褪下去的白色蛇鳞……
    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由一开始的沉稳，变成了现在这样危险而充满侵略感。
    白诺毕竟是妖怪，有着无法磨灭的妖性。
    索性苏幕遮并不在意，他忙上前去，上下打量了白诺一圈，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什么伤？”
    白诺摇摇头，“我没有受伤，只是在打斗的过程中，被冲击得化成了妖，不小心把他们三人都震昏了过去。”
    苏幕遮问，“你追的那个，到底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
    白诺摇头，“我也不确定，对了，我把全程录下来了，放给你们看。”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一个视频，而后点开。正是他当时赶到医院来的场景。从画面看，应该从白诺的视角拍的。
    ****
    白诺赶到医院之时，到把毫无防备地周家三口人吓了一跳。白诺先安抚了他们，经过询问，他知道“他”还没有来。
    周家人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还问白诺到底有什么事。
    白诺来不及跟他们解释，病房之内突然黑气弥漫，紧接着，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天花板上穿了下来。他出现之后，二话不说，就跟白诺打斗了起来。
    他的武器也很奇怪，不是任何一种传统意义上的武器，而是镶嵌在他手中的一团黑雾。可以抵挡得住白诺的每一次攻击。
    年轻男人招式凌厉，出手又狠辣，几乎招招都欲置白诺于死地。反观白诺，不急不缓，轻易地便能挡住并化解掉年轻男人的攻击。
    男人见事情不对，转头就往周家三人那里扑了过去。白诺连忙去拦，不防那男人居然使诈，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一瞬间居然爆发出十分浓烈的鬼气，而白诺亦被这鬼气冲击得化了形，但也因此妖力更盛。
    男人见自己不敌，直接就往窗外冲去，白诺紧随其上，变长的爪子穿透了男人的胸膛。之后，男人就化成了一阵黑雾，然后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
    “其实并不是消失，看这里。”苏幕遮将进度条往回拉了一点，然后两画面放大，指着某个地方道。
    经他提醒，白诺陆云也注意到了，在男人化成黑雾的同时，一只黑色的乌鸦凭空出现，嘴中不知叼了哥什么，而后趁着黑雾的掩饰调头就飞，速度极快。
    因为颜色都是黑色的，所以白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它。
    “是我失策了。”白诺道。
    苏幕遮摇摇头，“不关你的事，这种情况，实在太过蹊跷了。”
    白诺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我跟这人交手之时，发现这人不是人，也不是鬼，从它身上我不能感受到任何族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