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桐 - 第117章：准备后事（4000字）

    来传话的小厮，是伺候了景从安多年的人。
    他看着景从安，又看了看守在祠堂外的人，才压低了声音焦急的说：“三少爷你可小声一些，若是被人知道我同你说表姑娘的事情，他们不会再让我给你送膳食了。”
    景姚氏和小姚氏是铁了心要罚景从安，尤其是小姚氏——
    小姚氏不允许张含玉嫁入景家，逼景从安和张含玉断了来往，说是要退亲。
    景从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晕了过去。
    反倒是张含玉很镇定，她托人告诉景从安，说等景从安安安稳稳的从祠堂里出来，她就回江南张家去。
    她说认识景从安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所以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她唯一恳求景从安的便是，让景从安照顾好自己，找一个配的上他的女子，然后再也不要想着她了。
    而她，回江南就去山上做姑子，余生都会为景从安祈福。
    景从安听着小厮传来的话，当时又没忍住哭了出来。
    “你知道的，表姑娘最担心的除了你便是她这个姐姐。”小厮叹了一口气，言语显得有些无奈，“不知是谁，在暗处落井下石。知道三少爷您要和表姑娘退亲后，又知道大太太要送表姑娘回江南张家，就开始欺辱含霜姑娘。你知道的，含霜姑娘和含玉姑娘长的很像，虽然是个疯子，但是却也是个小姑娘。这些老东西，他们本就垂涎含玉姑娘，不能对含玉姑娘动手，便……”
    “畜生！畜生！”景从安的双眼爆红，他几乎要捏碎了拳头，“他们怎么能对含霜动手？难道他们不知道，含霜怎么疯的吗？”
    张含霜亲眼看着父母在自己面前死亡，又失了清白，从此再众人面前再也不能抬起头来。
    从此，若是有长的像匪徒的男人靠近张含霜，张含霜都会发疯伤人。
    现在这些人，因为张含玉失势，便对张含霜动了歪心思。
    他们都是什么畜生？长宁伯府为什么会养着这样恶毒的东西！
    小厮哭了起来：“当初若不是含玉姑娘，小的和小的娘怕是早就饿死了，哪有机会来伺候三少爷您呢？我真的看不得含玉姑娘如此的苦，所以三少爷你想想办法吧！若是含霜姑娘出事，含玉姑娘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去保护她的呀。”
    “含玉姑娘怎么会如此命苦？她曾和小的说，希望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可……”
    景从安的心像是被人用匕首戳了无数刀，到了最后他看着小厮说了一句：“你去告诉含玉，今晚我去看她。”
    “三少爷？您怎么去？”小厮问，“你若是逃出去，大太太会生气的。”
    景从安说：“都什么时候了？母亲生气就生气吧，我不能让含玉出事。你一定要帮我盯着含玉，不要让她去小竹林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因为小厮在祠堂里呆的太久，外面的人已经开始盯着里面了，所以他不再停留而是点了点头离开。
    等小厮离开后，景从安也没了心思用膳食。
    他不是不饿，而是没胃口吃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满屋子的牌位，微微失神。
    他想不明白，长宁伯府一屋子的男人，一屋子的大家闺秀，怎么会为难一个弱小的姑娘？他们怎么狠的下心呢？
    “二哥。”景从安看着景从武的牌位问，“母亲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她是要了我的命啊。”
    因为景从安这几日都很规矩，一直没出什么乱子，所以看守祠堂的护院也少了很多。而且，景从安的身手不错，想要离开祠堂虽然困难，却也并不是不可能。
    景姚氏终究是心软的，每日都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瞒着小姚氏和五房的所有人。
    所以，景从安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
    景从安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的走到了张含玉住的院子里。
    邓嬷嬷在见到景从安的时候，吓的差点摔了手里的铜盆：“三……三少爷，你怎么来了？”
    “你家姑娘呢？”景从安皱眉，目光落在了盆中的沾了血液的水上，“含玉怎么了？”
    “没……没事。”邓嬷嬷转身就要跑，“姑娘没什么事，很好。”
    景从安抓住要跑走的邓嬷嬷：“你是伺候在含玉身边的老嬷嬷，是她最相信的人，我不希望你和前面的几个白眼狼一样背叛她。所以，你最好实话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否则就不要怪我了。”
    邓嬷嬷吓的瘫软了身子：“三少爷不是老奴要瞒着你啊，是姑娘嘱咐了老奴，无论你和你身边的人问起，都要说她没什么事，很好。可是三少爷，我们家姑娘一点也不好，这些白眼狼们仗着姑娘善良，做出了无数可怕的事情，他们出事后还怪姑娘不去救他们。姑娘说自己对不起景家，对不起你，所以宁愿被人唾骂，也念在昔日的主仆情分上，还暗中帮这些人照顾家人。结果他们贪得无厌，觉得姑娘给的银子少，想要姑娘的性命。”
    “你说这些人怎么会这样可怕？区区的下人，居然敢要姑娘的性命？”
    “说起来我们姑娘虽然要嫁给你，可是在伯府的人眼前，她终究是外人。一个外人，又有谁会帮她呢？”
    邓嬷嬷的话漏洞百出，稍微理智点的人，都会知道邓嬷嬷说的一切，都是在找借口卖惨。
    可是景从安的心本就是偏的，又加上看到了盆里的血液失去了理智，自然也没有心思去分析话里的意思。
    “我去看看你们姑娘。”景从安说，“你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邓嬷嬷点了点头，“嗯，老奴知道了。”
    屋内燃着的烛火黯淡，景从安还没有走进去，就闻见一股呛鼻的味道，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的目光随着这股味道望去，便看见了那块要熄灭的蜡烛。
    这种蜡烛连军营里都不用了。虽然便宜，但是太呛人太差了。
    怎么会这样？不过几日，他们就这样对待张含玉了？
    景从安皱着眉头又走近一些，却看见张含玉微微敛目躺在床榻上，一头乌黑的发散着，藏在里面的小脸苍白如纸。
    “含玉？”景从安轻轻的唤了一声。
    张含玉抬起头，看见景从安就红了眼眶。
    她穿着白色的中衣，目光涣散的像是随时要离世的人：“三哥，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景从安走近还未来得及坐下，张含玉就抱住了他：“三哥，我是在做梦吗？”
    张含玉虽不是出生在名门，却也是在书香门第的家族里长大的，平日里极其注重男女有别。即使他们已经定亲，张含玉和他依旧没有做出半点出格的事情。
    如今若不是怕到了极点，张含玉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今日听人说你要来了？我既害怕又高兴。”张含玉似哭非哭，“我高兴的是，你还记得我。我害怕的是，你若来了被大太太知道，她又要责罚你了。”
    景从安叹了一口气：“母亲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可是你在祠堂里跪了这么久，膝盖肯定跪坏了啊！”张含玉几乎要哭了起来，“你的身子本就不好，我给你熬了几年的汤药才把你的身子调理好，我都舍不得你碰半点冷水。大太太她怎么能如此的狠心，你可是她的孩子啊？她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你的身子骨吗？即使她再有苦衷，也该心疼你的呀。”
    “有什么事情，她对我发泄不满就好了，为什么要牵连你呢？三哥，我太没有用了，我一点也帮不到你，还连累了你。”
    “三哥，我之前想去求大太太和东院老夫人，可是她们都不肯见我，还不允许我走出去。”
    张含玉越说越委屈：“我不甘心，我不愿意让你出事。”
    张含玉从未在景从安面前说过谁的不是，可是这次她却开始埋怨了景姚氏，还是因为景姚氏不心疼他。
    景从安的心里，像是冰雪化成了融融春水：“含玉，我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若是你一定要离开，不如随我去西南军营吧。”
    张含玉依在景从安的怀里，在听景从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这个蠢男人还当真是蠢！
    他是真的不知道，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
    景从安若是真的喜欢她，还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吗？
    “三哥，我不想拖累你。”张含玉苦笑，“你配的上更好的姑娘。你以后的妻子，必定会被大太太和老夫人喜欢，我想她一定会来自姚家，因为大太太和老夫人都是姚家的人，她们肯定知道哪些姑娘配的上你！”
    提起姚家，景从安几乎要气的摔东西了。
    “我只要你。”景从安坚定的说。
    张含玉摇头，“你别这样任性。三哥，你要听我的。”
    “我回江南之后，就回山上去做姑子，我会替你和伯府祈福的。三哥，我只求你一件事情。”
    景从安看着张含玉：“什么事情？”
    “替我照顾好我姐姐，我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张含玉哭了出来，“只要你们好，我就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张含玉和景从安说了很久的话，等景从安从张含玉的屋子里离开后，邓嬷嬷才走到张含玉身边问：“办成了吗？”
    “成了！”张含玉皱着眉头擦了自己的眼泪，还苦笑的喃喃自语，“当年我怎么不去当演员，我这个演技还不错。”
    她自嘲的说着疯话，而邓嬷嬷却没有听懂，便直接问：“咱们安排的事情？”
    “直接做，就在三日后。”张含玉说，“景瑟不让我好过，我也就让她不好过。我记得景瑟最在意的，不就是她这个哥哥吗？”
    “景笙的确是个厉害的，在他的眼里，无论他的妹妹做了什么事情，肯定都是对的。那么，他也忘记了，只要他出事的话，景瑟也就惨了。”
    “一个被父母嫌弃的小姐，一个没有仰仗的小姐，往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你说她来日会嫁给谁？窦渊吗？窦渊会娶这么一个女人？”
    张含玉笑了笑：“窦家会嫌弃她的。祸星。”
    这几件事情凑巧都发生在紫薇院，她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景瑟做的手脚，却也知道这些事情和景瑟必定有关系。
    张含玉现在恨透了景瑟，自然恨不得景瑟死在自己的面前。
    邓嬷嬷不再搭理疯癫的张含玉，而是点头：“那我去办。”
    张含玉像是没了往日的理智，现在的事情做的有点疯狂。不过邓嬷嬷倒是不心疼张含玉和五房的人，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景铁铭都要回来了，她还没从景铁铭哪里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这一夜，景从安和景姚氏大吵了起来。
    起初，景姚氏惊讶景从安逃出祠堂，在景从安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放了张含玉的时候，景姚氏气的从软榻上摔了下来。
    院子里乱糟糟的，最后连窦氏都连夜赶了过去。
    景瑟也没有睡好，闻小月陪着她一起去探望了景姚氏。
    景姚氏是真的被气的太狠了，景从安第一次对景姚氏口出恶言，气的景姚氏在打了景从安一巴掌后，又打了自己一巴掌，最后吐了血。
    窦渊替景姚氏扶了脉后，脸色很差，他差点就说出那句，可以准备后事了。
    “怎么样了。”景瑟站在廊下，等窦渊出来后，才试探着问。
    窦渊摇头：“大太太的身子本就不好，一直都没养好，如今又气急攻心，若不是朱嬷嬷拿参汤给大太太吊着气，大太太怕是今晚就没了。”
    景瑟瞪圆了眼：“没救了吗？”
    窦渊看了看屋内的人，又看了一眼等着他答案的景瑟，才抬起手对景瑟挥了挥，示意景瑟跟他走到人少的地方说话。
    等两个人到了院子的角落下，窦渊才压低了声音老实的说：“我不敢和姑母说，不过，你们家也可以准备一下后事了。今晚，若是大太太熬得过去，往后怕是会留下病根。若是大太太熬不过去，她……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