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 第二十二章 潇潇

    我心中着实矛盾，思绪百转，不自觉圆睁了双目。
    萧王看见便笑出声来，捏捏我鼻头，“傻妮子。你不知道应该含羞带怯、闭上眼睛？像你这般瞪大眼睛，直教一点旖旎情致也无。倒是可爱有趣的紧。”说着拉我起来，温热的嘴唇在我额头轻轻一印。
    我恼他轻薄，干脆反驳道：“小莞确实是不知道，殿下恕罪可好？”
    萧王嘴角噙了莫名的笑意，那笑容让我想起他那日捻着枚青杏在手的无可奈何。
    萧王拉着我站到窗前。雨越发急了，落在芭蕉叶上的雨滴四溅开来，晶莹透明，空气中是清新湿润的味道。
    静静立在窗前良久，萧王忽然说了一句：“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我倏地转头看他——他知道我心中所思所想，心中不是不震动的。旋即抿唇笑道：“是君思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萧王展臂揽我入怀，喉音低沉：“就是喜欢你的小聪明。”
    我闷闷的差点透不过气，推开他臂膀，故意笑道：“小莞当然比不上阮姐姐满腹经纶。小莞就是只有点小聪明！”
    萧王展颜笑道：“嗯，本王还很喜欢你的小心眼儿。”
    我冲萧王皱了皱鼻子，也不理他，自去唤湛露拿茶水点心来。萧王在身后道：“湛露多拿些来，本王饿了！”
    我转身道：“这可奇了，王爷在自己府里倒不曾用饭？这会子已是申时正了。”
    萧王在花厅左边的桌边坐下，边揉眉毛边道：“原本是与硕硕一起用午膳的。只是堇仪过来说话，两人不太和睦吵得厉害。”
    抬头看我道，“你有空去开解开解硕硕，她气性大，只怕是晚膳也不吃的。”
    我听了叫住湛露，道：“让小厨房把蟹黄包热热的送上来，好歹是个正经吃食。”
    湛露答应着去了。萧王道：“还是小莞贴心。”又揽住我道，“本王陪你过中秋好不好。没有月色可赏，一起听听雨声也是好的。”
    我推开萧王：“殿下也该早些说才是，打算就这么饿到晚膳时候么？话说回来，阮姐姐那里小莞可不敢去劝什么的，又不清楚前头的缘故。若说错了话，反招的阮姐姐不喜。还是王爷去看去劝阮姐姐吧，保管多大的气性儿也尽消了。”
    萧王刮下我的鼻子，“就这么心急火燎的把本王往外推？”
    我笑道：“王爷就爱拿人取笑，心里明明记挂着阮姐姐，偏要跑小莞这里作伐子。”
    萧王道：“小莞休要多心，说陪你过中秋，就只是想陪着你。”
    我轻轻点头：“殿下还是去看看阮姐姐的好。”忽地笑道，“殿下若以为小莞是在吃醋，吃蟹黄包时，大不了不用醋碟儿就是。”
    萧王大笑，眼睛弯成一线。
    我故作正色道：“请王爷用了点心，快快移步庆颐馆吧！说不定阮姐姐已是倚门望穿秋水，真要那样，您不又得心疼的吃不下饭？”
    萧王被我的话逗乐，一边吃包子、一边笑个不停。
    湛露进来看见，对我报以会心一笑，似含有欣慰之意。看来湛露与萧王之间不止是得脸的婢女与主子，更有一层亲厚。湛露待萧王倒是真心爱护的。
    萧王用了点心茶水便被我催着去庆颐堂。
    他整了衣袍，抬脚却故意做了一步三盼的样子来。我只倚在花厅门洞里抿着嘴儿笑，并不出言留他，由着他自去了不提。
    连娣儿过来绞着帕子欲言又止，我扭头看见便招手要她近旁来，轻声问她何事。
    她有些忐忑的道：“先前奴婢去乐道堂找表兄打听，这阮良娣和菫夫人闹起来的缘由，给我表兄递消息的是槐顺，婢子方记起他原是阮良娣带入府的陪房。”
    我想了想，摇手道：“不妨事，你且留心吧。别叫人知道咱们知晓了他们的关系。”连娣儿有些不安的退下了。
    我拣起一个蟹黄包浅浅尝了一口，赤芙不解道：“小姐何不留王爷用晚膳？”
    我拿帕子按了按唇，不紧不慢道：“取消中秋晚宴的信儿一出，萧王府里有这么些姬妾，必定怨尤满怀。今日他在哪里流连，哪里就是千夫所指。我何必让阖府的姬妾都对我怨声载道的。既是阮良娣种的因，自然要由她亲自承担这果！”
    赤芙道：“原来如此。真难为小姐心思缜密了。”
    我闻言冷笑道：“心思缜密么，只怕还比不上人家的有心算计。如若我今天争宠之心稍盛，便着了那位的道儿了。萧王对她极为怜惜，今天在乐道堂与菫夫人相对本就落了下风，脸面无光之后自然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如果这时候我还在萧王跟前说了对她不利的话，萧王必定不喜。需知生在深宫、长在大内的人，其实对富于机心、背后挑拨之人难以亲近。”
    赤芙应道：“那可有意思了，生于皇家，怕是没有心眼子也活不到现在的，倒对这些厌恶起来。”
    我沉默半响，落寞一笑，道：“若不是念及父母亲族，真想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天天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屈意承欢也就罢了，还要日日谋算。何况，即便这样也未必能善了。”
    赤芙停了手上的活计，抬头看住我道：“小姐今日怎地说出这样心灰意冷的话来，倒似大小姐的性子了。小姐最是个遇挫不折的人呐！”
    我静静在榻上躺了下来，侧头看窗外的雨渐次小了些，心灰意冷的道：“遇挫不折么？几年下来会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这雨让人心烦。晚膳不用叫我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