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 第十二章 绛珠（下）

    这日正在书斋习字，忽听得绛珠帘拨拉一声响，我低着头，口中道：“我这就歇息去了，湛露别催。”
    待到听见一边研墨的赤芙请安的声音，我才惊觉，盈盈秋水望向来人——果然是他。
    萧王也不言语，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伸手取了我散放在书案上的花笺来瞧。
    我起身行礼，怯生生的，“都是小莞平日里练字写着好玩的。”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萧王轻声念出来，又换过一张花笺，“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捋红杏蕊。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我小心探看他的神色，见他面色随着目光在这些字眼上的移动、渐渐变得和暖，慢慢放下心来。
    是，忍着对自己的不屑，我在讨好他，假称思念他，用以弥补当日的拒绝。
    “这都是你闲来无事写的么？还有这张，‘洛阳春色待君来，莫到落花飞似霰’。倒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到底从来不曾跟陌生男子这样直白过，我不由自主红了脸。
    眼角余光瞥见赤芙这时已无声退出房去，心里顿时紧张无比。
    萧王眉梢眼角浸了些许温柔，“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好容易在皇姐那里得了来。却对本王冷心冷意。现在又让人看这么些引人遐想的文墨。小莞，要拿你怎么办呢！”
    压下羞涩，我轻声道：“殿下身边姹紫嫣红，多一个、少一个并无不同。”
    萧王拥我入怀，下巴挨在我鬓角，语调低促认真，“小莞，如若卿心似我心，定不负这绛珠帘的相思意！”
    我没料到他说出这样一句来，先头虽有些算计在心，这会儿也怔住了。
    他目光灼灼直直望进我眼中，低声道：“本王可以等，等你不再拒人千里之外。”
    我脸上涌起红云。
    萧王伸手抚过我脸颊，停在颈项上，手心温度渐渐滚烫。
    一时之间，房内寂静无比。
    良久，感觉到他压抑着吐出一口气，收回放在我颈项的手，“前次本王一时情动，唐突佳人了。既说了会等，你且安心便是。”说完对着门外扬声唤道：“琉璃，让小安子带了雪奴儿过来。”
    我正奇怪雪奴儿是何许样人，那名唤琉璃的大侍女带着一名小内侍进屋来了。小内侍手中抱着毛茸茸的一团：是一只通体雪白、不带一丝杂色的长毛短耳猫儿，正圆睁着双眼，煞是可爱。
    萧王笑吟吟道：“喜欢吗？本王寻了好久才得来。难得毛色纯正又温驯，留着给你解闷逗趣儿吧！”
    我不由自主绽开笑容，从小安子手中接过雪奴儿。那猫儿想是经人调教过，乖顺的紧，也不挣扎，只低低的喵呜一声，便安静伏在我怀中。
    我一边抚着猫儿柔软的颈项，一边笑道：“小莞谢王爷赏赐。”
    萧王深深看我一眼，带了琉璃与小安子转身离去。
    我怀抱着这雪白猫儿，盈盈立于晃动不已的绛珠帘后，有些困惑、有些庆幸，低低垂下了长而浓密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