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 第八章 萧王（下）

    碧纱橱内，粉色温润的玛瑙地砖、轻柔飘荡的床幔和绣着青鸾鸳鸯的银红锦被，在在构成一幅旖旎香艳的春闺景象。
    他放我在榻上，俯身有些急切的扯下我的鹅黄衫子。
    滚烫的背部接触到丝衾的冰凉，我心底也泛起一阵冰凉的苦涩。
    不由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蹙眉闭目别过头去，避开他拂在我颈间、胸前的粗重呼吸。
    萧王忽然停下解我小衣的动作，挑眉道，“你很不喜欢？”
    我心下一凛：“不，小莞是害怕。”
    他立起身子，冷然一笑，“害怕？不是厌恶？你当本王是未经人事的无知少年。”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片刻，我把锦被拥在胸前，垂眸不语，不敢看他。
    萧王负手而立、默然注视我半响，拂袖转身而去。
    我靠在床角，无声流下泪来。
    泪光莹然中看见湛露进来，轻轻拾起地上的衣服整理好。
    湛露走近床前，不无责怪的说道：“其实王爷对夫人很是上心。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何不愿侍奉王爷，婢子也明白夫人自有夫人的苦衷。但是，请恕婢子僭越说一句，夫人一入王府便身份既定。又何必如此自苦，更惹得王爷不快。”
    心中一紧旋即宽心，萧王和湛露的主仆关系居然亲厚至此么——闺中秘辛转头便告知一个婢女，实在大违常理，不过对我眼下情境就是大有可为了。
    遂抬眸看向湛露，脸上神色无辜而茫然，“我哪有不愿侍奉殿下？既为王府姬妾，小莞怎会如此！小莞不想仅仅只把殿下当做主子侍奉而已，对小莞而言，殿下也是夫君。刚刚在房中，小莞只是自伤于殿下身边妾室众多。惹得殿下误会发怒，实在非我所愿。”
    湛露的面色好了许多，屈膝跪下，放缓了声音道，“婢子刚刚无礼了。请夫人责罚。”
    我披衣下床，双手扶起她，柔声道，“你是为我好才会当头棒喝。不然我还不明白殿下为何败兴而去。我对你感激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责罚你。今后小莞的事情，有劳你多多操持。”
    说着唤赤芙进来，“将公主给咱们的那枚东珠取来。”
    待赤芙取来，亲手将盛珠的宝相花漳缎匣子递给湛露，娓娓道，“湛露久在王府，见惯富贵，这珠子自然不在你眼中。我也不敢和王爷往日赏你的东西比肩。只一样，你名唤湛露，这东珠便和露珠一般圆润可亲，更添一层贵重。倒是我的一点心意，只当作给你添福押岁吧。”
    湛露眼中的感激一闪而过，也不推辞，双手接过。依礼谢了退出房去。
    赤芙道，“婢子看她的样子倒是对小姐的赏赐甚是喜爱。”
    我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轻声说道，“我不过是猜测她有这样才貌却又身为奴仆，必定曾做薄命之叹，偏又不知被哪位主子唤了做‘湛露’，好听是好听了，清晨露珠却是最容易消散的东西。如今用东珠与她添福，自然妥当。”
    赤芙点头道，“而且收了小姐的东西，虽不一定就能因此而真心相扶小姐，至少说明她不想与我们划清界限。”
    我本来含笑听着，目光触及床上凌乱的锦被，那笑意便倏然隐去了。
    低声叹道，“今日是我任性了。本以为自己可以忍。”
    默然半响，复又浅浅一笑，“罢了，也是错有错着吧。”
    看赤芙不解，我温言道，“昔日你也跟随我受教于袁夫子，《诗经》的开篇可还记得？”
    赤芙点头道：“记得，是《国风·周南关雎》。美则美矣就是陈词滥调的。小姐这会子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我摇摇头，“你呀，怎么也学得好高骛远的文人习气了。陈词滥调？那也只说明它是颠扑不破的道理，所以人们常谈常用。今天的错有错着，你只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上去想来吧。”
    赤芙略一思索，随即笑吟吟的道，“奴婢明白了。”
    转头看向窗外，“只是天气这样热，王爷除了心有所思、难以入眠，火气也会大上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