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女:一世盛欢 - 987:沈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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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一年已过,嫂嫂与哥哥虽然回到了苏州,但并不与我们住在同一府上,好在哥哥的府邸距离沈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他们常常回来一起吃饭,我也有幸见证了那肉.团子的成长。
    当然,更叫我惊讶的是二姐姐。
    及笄后的二姐姐乍一看像是换了个人,彻底抽条长个,身上那肉嘟嘟的全都消失无踪,若是不说话、不跑不跳,便俨然是一个娇媚可爱的少女,口鼻脸型都与娘亲十分相像,偏一双眼睛与爹爹一模一样,似的二姐姐看上去比母亲更要英气一些。
    当然,这一切都限于姐姐不跑不跳——姐姐的性子成熟了不少,可依旧热爱骑马射箭,只恨及笄后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疯玩儿,据说憋得十分难受。不过,好在二姐姐成熟了,至少去了外面知道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是如此我才惊奇地发现——二姐姐居然也会点茶焚香!
    我与赵公子赵亦辰见面的时候越来越多,应该说——是我和二姐姐与赵亦辰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
    爹爹在我们府邸上请了一位颇有学问的先生来,娘亲便颇为热情地邀请好友家尚未考取功名的公子哥儿们来家塾中听学,赵亦辰今年十六,刚过乡试,据说他还想要再冲击一下明年的会试,于是顺理成章地日日来我们家里听学。
    二姐姐不与我们一起,但爹爹也为她寻了一位十分不错的嬷嬷教习闺学。嬷嬷教习二姐姐的地方就在我们课室隔壁的小院儿里头,每每二姐姐在隔壁弹起琴来,那生涩的琴音便会隐隐约约传到我们的这边来。
    赵亦辰为了听得更加清楚一些,特地与一位公子换了位置,挪到了更靠近窗子的地方。
    “你二姐姐是个聪明的人,”赵亦辰这样对我说,“她的琴弹得越来越好了。”
    每每这时,我都忍不住翻白眼:“赵兄当心这样明年考不上功名,我姐姐就更不会许给你了!”
    赵亦辰却不以为意,“我定能考上。”
    我承认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笔下的文章连先生看了都连连称赞。
    翌年,京里放榜,赵亦辰人还未回家,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三榜第五名,是同年人中难得的才学之辈。
    五个月后,过了殿试、入了官籍的赵亦辰终于风风光光的返乡了。赵家办大宴庆贺儿子有如此出息,二姐姐偏偏染了风寒,没能去宴上祝贺。
    多年以后我才从小小侄女儿那里听说了她娘与爹爹在那时候的事情——
    那一晚,二姐姐都憋在屋中。她自然是没有风寒的,却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去赵家,不想去这样见到那赵亦辰。这样的情愫并不是厌恶,只是一想到那场面,便觉得心中不甘。
    这时候正是盛夏,夜里燥热的根本睡不着,二姐姐一晚上辗转反侧,心中更是憋闷无比。却是不知何时忽的听见了屋子的窗沿发出“砰砰砰”的轻响——二姐姐第一个念头便是有贼,可继续听下去,只听得那声音轻柔无比,敲了几声便停下来静静等候,她没有回答,那声音便又轻轻地响了起来。
    “谁?”二姐姐壮着胆子走了过去,手里拎了一只细颈花瓶,一把将窗子给退了开来。
    窗外站着的正是赵亦辰——正用笨拙的姿势躲开忽然弹出来的轩窗,怀里紧紧抱着几包东西,二姐姐注意到里头还有一只成汤的药罐子,一点儿也没撒出来。
    “幼、幼南……”赵亦辰显然是没料到的,只得尴尬地一笑。
    二姐姐心中的气当下便散了,却是脸上一红,嘴硬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彧儿给我开的门,”赵亦辰骗了二姐姐——我才没有帮他做这样的事情,“你不是染了风寒嘛,盛夏时节怕是热的,我吃完酒席便去帮你寻了些药,刚巧我从京里带回不少清热的好物,都叫我家厨司烹了来带给你,喏,你尝尝味道如何?”
    “……”
    许久未见,再见面,这小子竟如此熟络地为自己带了一些饭菜了。二姐姐便是再如何,也忍不住喷笑出声来:“你是个傻子罢!?真不知你如何考上进士的!”
    尽管嘴硬,二姐姐还是乖乖地将赵亦辰带来的东西吃了个精光。她没有让他进来,赵亦辰也没有任何不满,二人隔着一扇窗子,她埋头吃着,他则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人。
    那时二姐姐才忽然注意到,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的神情,如春风拂面,不管做什么,都透露着骨子里的温柔。
    后来二姐姐与赵亦辰成婚了。娘亲说二姐姐一辈子都过得自在,从不曾被拘束,日后成亲也不可受一份委屈,爹爹则红着眼眶,逼着赵亦辰对着三清真人发誓:日后决不可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爹爹还要赵亦辰发誓,自己的兄弟会善待二姐姐,他兄弟的媳妇,也一定要善待她。
    我和大哥哥送姐姐出嫁,平日里像个野小子一样的二姐姐,穿上了一袭嫁衣过后,竟也没了素日里的野气,她被盖头挡着视线,走起路来如同风中摇摆的牡丹。赵亦辰笑得开心,一旁的好友们起哄得我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只看到远处他一把抱起二姐姐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款款离去。
    我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一眼爹爹。
    爹爹老了,他在我的记忆中尚且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有着不受岁月折磨的英俊面容,可在他目送二姐姐转身离去后的那一刻,在漫天红烛火光的照应下,我看到了爹爹鬓角的斑白。
    到那时母亲在病榻上才与我说起此事。
    爹爹的眼睛,与那早已辞世的祖母一模一样,在二姐姐那里,爹爹才再次回想起这双眼睛长在女人的身上究竟是什么模样。
    母亲说,爹爹一辈子都是个乖张的人,所有人都说他仗着宠爱与信任无法无天,却没人知道他将一切都葬入风中。
    母亲说爹爹这一辈子都在为沈家付出着,就是那个将祖母拉入坟墓的沈家。
    母亲说做人要像爹爹一样,不能一辈子让自己都活在仇恨之中,爹爹是聪明的,他选择忘记仇恨,迎接自己崭新的未来。
    可爹爹一直都记得那年的苏绾与沈琦,这道伤疤一直埋在心底,终于在二姐姐出嫁的那一刻彻底的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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