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最风流 - 79 荀镇东巡行二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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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驻军与历城的荀成、赵云,及他两人帐下的大吏如荀成帐下的长史秦项、军正夏侯封、司马刘志、司马张文等等,包括前时受荀贞之令来给荀成赵云做谋左的郭嘉,一干人都在县界相迎荀贞。
    荀贞与他们一一见过。
    迎候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荀贞的老相识了。
    荀成帐下的那些大吏,秦项的父亲是秦干,夏侯封是夏侯兰的族弟,刘志是刘儒之子,张文则是张仲之子,他们的父兄之辈多是荀贞的故交,现在他们年纪长成,各有才能,分别在徐州各处出仕。
    彼此相见,自有一番亲热。
    寒暄过了,说及正事。
    荀贞先与荀成说道:“仲仁,你上次来书与我,建议攻取青州,我与志才、文若等讨论过后,觉得暂时还是不行的。不行的原因,我已回书告诉你了,便是现在兖州新定,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内政治理好,其余的不妨缓缓再说。”
    荀成建议荀贞攻取青州的这个建议是秦项所出,在去书中,荀成没有对荀贞说这是谁的主意,此时当着荀贞的面,他当然也不会提秦项,便应道:“是,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了。”
    荀贞打量荀成,笑道:“仲仁,你可比来历城前瘦多了,怎么回事?可是这里的饮食不合你的口味么?”
    自然不是饮食不合口味。
    荀成跟着荀贞南征北战,哪里没有去过,饮食早已不是问题。
    他的确是比起以前瘦了些,——不但他,赵云也瘦了不少,而且黑了不少,没有别的原因,这自是因为荀成、赵云,特别是赵云到历城以来,几乎是作战不止,又是骚扰东郡,又是打陈买,又是打犯境的济南兵,戎马倥偬,风餐露宿,不免消瘦。
    荀贞抚须,笑与赵云说道:“子龙,我还记得当年於你家乡,我初次与你相见的时候,你在一树梨花之下读书,白衣飘飘,当真是面如冠玉,风神如秀,却瞧你现在这幅模样,比那乡间的老农都还要黑了。”
    赵云、荀成等人皆是哈哈大笑。
    荀成、赵云就请荀贞入县中休息。
    荀贞说道:“且慢,我先去看看你们两次击败陈买、又败济南兵的战场在何处,你们给我说说这两场仗你们是怎么打的。”
    荀成、赵云自无不可,便从令,带着荀贞去了之前打陈买和后来打济南兵的那两处战场。
    两处战场都在城外。
    到了地方之后,赵云和荀成分别给荀贞一一介绍作战的经过。
    荀贞一边巡视战场,一边听他两人讲述,末了感慨说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苦其陈买诸辈,既非知人,又不知己,悍然犯我历城,最终落个大败。陈买且被生擒,真是可发一叹!”
    荀贞的这番话中却有三分雄豪之气,颇睥睨天下的味道。
    这也难怪,毕竟现如今,长江以北诸州,他已据占三分。
    巡罢战场,荀贞到荀成、赵云营中视察一番。
    筑营,是领兵将校的基本功。
    历代兵书对该怎么筑营都有阐述。
    荀贞综合历代兵书精华而编成的下发给诸将学习的兵书里边,对筑营也有述及,并且还是用了一章的篇幅,从营地的选择,到营地内部的规划、再到营地的防御,包括营地中生活设施、防疫等等各个方面都有详细地讲说。
    ——提到荀贞这部兵书,不妨略多说一句。他的这本兵书的特色可用四个字概括,便是“言简意丰”,用词浅显,近似口语化,包罗万象,筑营、操练、打仗时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全部都有,明为兵书,而实与《孙子》等这些兵书还是很有些不同,更近似於后世的操典。之所以兵书这么编,是因为荀贞帐下诸将许多的文化水平不高,也没用出众的用兵天赋,所以就用这部基础性质的兵书来指导他们。至於有用兵天赋的,他们也不需要这本兵书。
    却说荀成营垒,中规中矩,一如荀贞兵书中所教。
    看罢荀成营,再去看赵云营。
    赵云营也是十分严整,但与荀成营垒不同的地方是,军营主干道的两边,赵云移植了一些树木,走在营中道上,竟是树木成荫,於此夏秋相交之际,令人感觉十分的凉爽。
    移树到营中,这并非是荀贞兵书中所教。
    赵云这么做的缘故,一则是其部比荀成部驻扎在历城的时间为早,而且在以后相当长的时期内,他可能都要在历城驻扎,那么他当然要把他的营地内部搞好,让兵士们住着舒服;再一个也是因为赵云在对待兵士这块儿上比荀成心细些,对兵士的照顾更加周到一点。
    荀贞看罢,对他两人各加称赞。
    入到城中,当晚饮宴。
    荀贞半酣,与琅琊、泰山时酒后一样,离席下到堂中,与荀成、赵云等等旋舞。
    一时堂中气氛欢快,主、臣俱欢。
    历城就这么一座县城,没有什么可巡视的。
    次日,荀贞就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於堂上与荀成、赵云等谈论军事,说起了青州黄巾。
    荀贞问道:“现在青州黄巾的情况怎么样?济南国内还有多少黄巾?”
    赵云答道:“启禀明公,青州黄巾现在大多聚集在北海、东莱等青州东部的几个郡中,闻说仍有数十万众。济南国这边原先也有黄巾,但自末将驻历城以后,济南黄巾有几回来犯我历城县界,抢掠百姓,末将把他们打跑了,然后他们就泰半都从济南或者北退到了乐安郡,或者向西去了齐国、北海等郡,济南国境内的黄巾贼数量而下并非很多了。”
    荀贞点了点头,又问道:“济南兵败之后,现下有何动静?”
    赵云笑道:“济南相兵败奔逃之后,现如今龟缩而已,丝毫不敢再出。”
    那济南兵本就非什么值得一提的敌人,所以荀贞略微问过,也就罢了,不复多问。
    赵云问起青州刺史陈买的情况。
    荀贞笑道:“我专门给他置了一处宅院,拨了几个官奴与他,他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赵云也是笑,说道:“明公仁厚,这是陈买的福气。”
    荀贞想了一想,说道:“现今兖州的战事已经平息,青州这边也基本无了外患,仲仁,为了少些粮秣的损耗,你不必继续屯驻历城了,这几天你就率部回泰山去吧。”
    历城就这么一个县城,没多少百姓,肯定是养不起太多部队的,甚至连赵云所部需要的粮秣,相当部分都是经泰山等郡输运过来的,粮食输运,路上消耗不小,徐州而今也不算很富,能省一点是一点。
    荀成听了应道:“诺。”
    荀贞叮嘱他,说道:“我前在泰山时,各处看过了,你不在泰山的这些日子,子鱼替你把泰山治理得很不错,你还郡以后,凡子鱼所定之章,尤其是礼重郑公等块儿,你不要做什么改变。”
    荀成应是。
    荀贞又对赵云说道:“子龙,你近期在历城,亦不必对外用兵,只把城池守好即可。同时,你要多注意一下孟德那边的情况,还有青州黄巾,你尽量多搜集一下有关他们的情报。”
    赵云应道:“诺。”
    荀贞最后笑於郭嘉道:“奉孝,你也不必在历城待着了,跟我一起巡州去罢!”
    郭嘉恭谨应诺。
    军营既已巡,青州的局势又已问过,在历城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了。
    但是,荀贞没有立刻就走。
    於当天下午,他遣使一人前去平原,传檄田楷,召他来历城相见。
    荀贞本以为田楷是不会来的,却没有想到,便在翌日下午,田楷就从平原赶到了历城。
    这却是出乎了荀贞的意料。
    其实亦不奇怪。
    荀贞两败曹操,有识之士都可以看出,兖州基本上已经是归荀贞所有了,那么青州北边临海,南边正好全线和徐、兖接壤,荀贞徐、兖在手,青州如此狭窄之地,他要想打的话,随时都能发兵北攻,并且打下来的可能性极大。
    如此,则田楷一支孤军在平原郡,又要对付曹操,又要对付袁绍,而公孙瓒鞭长莫及,对他无甚支援,因是就算他再忠心於公孙瓒,目前的形势而言之,他现在也只能更加地依靠荀贞,故不得不委曲求全,奉荀贞之令而来历城。
    不过,在田楷奉荀贞之令来历城之前,他帐下诸吏对此其实也是有过劝阻之言的。
    其吏劝他说道:“将军要不还是不去了吧?万一你被荀镇东扣在历城,那咱平原郡岂不就要被荀镇东一兵不发,便归其有了么?”
    田楷听到这话,当时没好气地回答说道:“就算我不去历城,荀镇东如果真想打我平原,咱们难道又能守得住么?荀镇东既然亲自到了历城,他召我去见,我如不往,以后咱们再有什么战事,我还有什么脸面求镇东相助?”
    却是因为此故,田楷赴了荀贞之令,而到历城。
    於堂上拜谒荀贞。
    见其巍峨高官,相貌也就是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并不雄健,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散发出来。
    田楷俯拜在地,叩首行礼,口中说道:“下官平原太守田楷拜见明公。”
    公孙瓒把田楷表为了青州刺史,但在荀贞面前,他不敢称此官职,自称平原太守而已。
    荀贞也看田楷,见他身形瘦弱,瘦巴巴的,脸上没有几两肉,几缕胡须垂下,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知他在平原郡的压力肯定不小,便就笑道:“田君,你自称平原太守,我却有些不解。我想问你,你这平原太守是出自何时的王命?”
    田楷愕然说道:“这……”
    田楷的这个所谓“平原太守”并无诏任,是他自领的。
    荀贞看他哑口无言,也不为己甚,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表君为平原太守,君意何如?”
    话到此处,田楷还能说什么?
    他回答说道:“若得明公表为平原太守,楷必尽心尽力,内抚郡民,外御贼寇,保一方平安,不辱明公令名。”
    荀贞说到做到,当即就令郭嘉等人起草,写了一道表文,给田楷他看完,就遣吏把这表往长安去送。上表的确是写了,也亦的确是派人往长安送了,至若所遣之吏到底会否真的远道千余里,穿过无数的贼巢盗穴,到至长安,这就是田楷所不知的了。
    又传檄青州各郡,通知各郡太守,荀贞已表田楷为平原太守,他现在是正式的青州诸郡的长吏之一了。
    田楷来了就是客,这天晚上,荀贞设宴招待於他。
    在酒席上,荀贞称赞他,说他忠於公孙瓒,当真是个大大的忠臣。
    这话把田楷说的尴尬不已。
    在历城呆了三天,这日荀贞启程,前去济北国。
    ……
    历城与济北国较近。
    从历城南下,行不过三四十里,就是济北国郡界。
    济北国的太守现是徐卓。
    徐卓早得通报,已在郡界相迎。
    如前文所述,兖州的郡很多,但大部分的郡占地都不大,就拿这个济北国
    来说,其南北长度不足二百里,东西最宽处长度也不过只有百里上下,辖县只有三个,便是由北而南卢县、蛇丘县和刚县,卢县是郡治。
    县虽少,但三个县都是大县,凡县中百姓万户以上者,长吏称令,万户以下者称长,这三个县就像兖州其他的县一样,都是大县,县的长吏都是被称为县令的,不过现今战乱已久,先是受黄巾之乱,继而又是荀贞和曹操两次大战,因此亦和兖州的其他郡县一样,济北国的这三个县虽然现在长吏还名为县令,可其实县中的人口皆已不足万户,少者乃仅三四千户。
    闻报徐卓候迎,荀贞下车,与他相见。
    两人见面。
    徐卓虽执礼甚恭,下拜行礼,然难掩其年轻雄武的神色。
    想当年,徐卓还只是荀氏私塾中的一个学生。
    哪里能够想到,转眼长大成人,已是如此英武的一个青年人!
    荀贞心中欢喜,亲手把他扶起,说道:“你给我上的那些书,我皆仔细看过,你在济北做的不错,军事也好、政治也好,都搞得很好。”
    徐卓谦虚说道:“卓有何才,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依循明公的指令罢了。小有成就,那也是明公之功。”
    荀贞指着他,笑道:“你学会拍马屁了,这可不好!”
    徐卓呲牙一笑,遂把他带来的郡府从吏一一给荀贞介绍。
    郡府诸吏都是从本郡辟除的,荀贞听徐卓介绍,泰半俱为济北当地的士族子弟,其中也有几个族姓不显,然观彼等体态,却皆颇为健壮的,举止之间,亦少文气,却多轻脱。
    荀贞就问徐卓这几人的来历。
    徐卓说道:“此数君俱济北本郡的义士,昔抗黄巾,后助我军败曹东郡之寇,悉极有功,而且在乡间很有声誉,所以卓就把他们辟为了鄙郡府吏。”
    这话说的委婉,不过荀贞听了出来,心道:“原来是济北当地的轻侠之流。”
    却这徐卓少年时曾作过轻侠恶少年,后虽折节读书,如今更已为成为一郡太守,堂堂二千石,然到底少年时的习性难改,如今他对轻侠之流还是甚为亲近,是以,便把此类济北郡内有名的大侠,也就是所谓的“义士”都招入了他的郡府,或出为吏,或做他的护从,——这也算是徐卓与华歆等人为政的一个不同吧。
    当今乱世,正是要用到勇武之士的时候,对徐卓的这样作为,荀贞当然不会指责,反而与他招揽来的轻侠之士,态度和蔼的说话,引得这些轻侠无不受宠若惊。
    前往卢县的路上,一路所见农田多有荒废。
    荀贞感叹不已,与徐卓说道:“虽然武备必不可少,但在农事上,你也要多下些功夫。”
    徐卓应道:“是。”
    荀贞说道:“我在历城的时候,听闻子龙、仲仁说,青州黄巾现多已逃窜至北海等地,然济南郡等地仍还是有些黄巾的,流民亦不少,你可与子龙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济南等地的黄巾、流民,特别流民招来济北,使屯田耕种。”
    徐卓说道:“明公说的此策,卓此前也想到,并且也试着做了,但效果不大。”
    效果不大,这是能够理解的。
    荀贞毕竟是和黄巾打过好几场仗的,徐卓作为他的属吏,去招揽黄巾来济北屯田,那肯定不好做到。就算黄巾军粮食匮乏,他们也定然是轻易不会来的。
    其实,荀贞对黄巾军的俘虏还是相当善待的,并没有像其他与黄巾军作过战的将领,如皇甫嵩、朱俊等一样,杀戮甚重,可终究他还是敌人,依然难以招揽。
    荀贞听了徐卓这话,心中想道:“却能寻个什么法子,让黄巾军能够相信我,肯来依附於我?”
    本心而论,荀贞是真不想再和黄巾作战了,他对黄巾实际上是保有很大同情的,黄巾都是老百姓,尽管其间也有杀烧抢掠之徒,可大部分的黄巾都只是乞活而已,又无什么深仇大恨,哪里值得打来打去?若能不战而得到他们的来投,岂不是最好不过?
    并且如在历城时的估算,那青州黄巾而下犹有数十万之众,如果能把他们都弄到徐州、兖州,那绝对是足够充实徐、兖之地的民力的,特别是於现下郡县残破,百姓十室半空的情况下,这更是一份重要的劳动力。
    只是暂时却无办法,想想也只能算了。
    沿途所见,田地荒芜,入到卢县县内,堂堂一郡之治,街上亦人烟不多,观之竟有飘零之感。
    到堂中坐定。
    荀贞问徐卓,说道:“我闻卢县有大姓甘氏,素来称雄乡里,然而你适前介绍郡府诸吏时,我却怎不闻有此姓?”
    刚才路上的时候,因为有众吏随行,没法问,所以到了堂中,荀贞才私下问徐卓此事。
    徐卓答道:“诚如明公所言,甘氏在卢县当地,可称豪姓。唯其族中人依仗族势,多横行不法,鱼肉百姓,黄巾乱时,他们与黄巾勾结,曹孟德与明公为敌,他们又与曹孟德互相勾联,因是卓在查明他们的不法事后,就将其族中凡涉案之人尽数收监,依律罪之,其有当斩者,卓已呈请州府核验,只等州府的判决下来,就要对之行刑了。”
    徐卓算是轻侠出身,他了解轻侠、豪强们的脾性,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非得以严厉的手段打击不可,其实也不止卢县的这一个甘氏,济北三县之内的那些不法轻侠、豪强,现而今基本上都已被徐卓收拾的妥妥当当,——这却是与荀贞治兖之策正好吻合。
    荀贞听了,点头说道:“对於不法豪强,固当依法惩之,但却不可杀戮过胜。你若是因此而被传出酷吏之名,对你日后在士林中的声誉恐会不好。”
    荀贞对徐卓真是关怀备至。
    徐卓泰然应道:“只要能助明公成就大业,及一展卓胸中抱负,士林声誉於卓,如浮云哉!”
    ……
    巡过济北三县,继续南下,至东平国。
    东平国与济北接壤,位在在济北南边。
    东平的辖地范围与济北相仿,只比济北略大了点,不过郡内的县却比济北多了一倍多,共有七县。——弹丸之地就有七县之多,由此即可见,昔年太平盛世之时,东平的人烟有多稠密。只不过如今东平国各县的民口也是急剧减少。
    东平相李瓒是荀贞同乡士人中的前辈,荀贞到东平前,提前传檄他,叫他不必郡界相迎,但是李瓒是个守礼的儒生,未从荀贞此令,仍至在郡界迎接。
    荀贞听报之后,在离郡界还有一两里的地方,就从车中下来,徒步而前,带着郭嘉等人去与李瓒相见。
    便且不论李瓒是颍川士人的前辈,徐卓是后生。
    单从李瓒所带的从吏,就可看出他与徐卓的不同。
    徐卓所带从吏,不乏勇武雄健之士,而李瓒所带的从吏,却尽皆高冠儒士。
    於远近颇多荒废的田野间,远远地看到官道上这一干衣袖飘飘的儒生,蓝天之下,竟是给人一种异样之感。
    不等荀贞到近,李瓒撩衣,像是要行礼的样子。
    荀贞慌忙赶上两步,把他拦住,说道:“李公!贞岂敢受公之拜?公可千万莫折煞我了。”
    李瓒执意行礼。
    荀贞拦阻不得,只好让开身子,权当是受了他半礼,并下揖还礼。
    东平国的郡治在无盐。
    无盐位处在汶水以南。汶水整个的东西贯穿了东平国的郡内,正好把东平国大致的分为北边和南边两个部分,是东平国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
    ——同时从汶水上分出了许多的支流,分向南或向北流淌。
    自东平国北边的郡界入境以后,第一个是富成县,然后再前行是章县,接着就是汶水了。
    沿途所见,河流密集,土地肥沃,然与在济北所见的情况大差不差,荒芜的田地也有不少,在农间耕作的百姓并非很多。
    荀贞与李瓒同车而坐。
    他一边打望车窗外的景象,一边问李瓒,说道:“李公,现在东平的民口数量,比之公上次上书郯县时,可再有增长?”
    李瓒回答说道:“瓒自到郡以来,广招流民,并把明公分配下来的黄巾降卒妥善安置,现今民口数量比之三初到俊时大约增长了万余口。”
    李瓒是李膺之子,乃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传统士人,他治理郡中完全按的是儒家的那一套,爱民重士、轻摇薄赋、重视农桑,乃是以礼义治民,加上他名声很好,名望又重,所以他主政东平的这些时月,从外地而来投奔於他的士民数量还是不少的。
    就整个兖州来说,流民招揽到的数量,可以说东平国虽然郡不大,於考课中,却是名列前茅。
    前行不是太远,李瓒朝道路西边指去,说道:“明公请看,这一大片田地,现於上面耕种的就是瓒安置的流民。这些流民有的从青州来,有的从兖州别郡来。他们到了东平后,瓒竭尽所能分给他们田地、粮种、耕牛,让他们在这里安下家来。”
    荀贞说道:“公在郡中,招徕流民,爱民如子,此皆德政。我在济北的时候,徐卓在这方面所为,远不如公甚矣。公若有暇,不妨去书徐卓,教诲下他,该如何在流民这块儿施政?”
    李瓒说道:“徐济北治郡严厉,豪强慑服,如今济北值此战乱之世,而我闻之几乎路不拾遗,此我不如徐济北远甚矣。”
    相继巡过富成、章县,渡过汶水,到至无盐,已是荀贞到东平郡的第三天了。
    在无盐休息了一天,荀贞命车驾西行。
    却是去了无盐西边的寿张县,即鲍信战死之地。
    於此地,荀贞对鲍信做了些祭奠。
    为何要专门跑这一程,祭奠鲍信?
    乃是因为鲍信此人名义甚佳,乃是个忠义之士,他是泰山郡人,泰山属兖州,他在兖州的声望不低,此是其一;东平与泰山接壤,因此他虽是敌对的一方,但荀贞如果对他做些祭奠,也是能收揽到一些东平当地士心的。
    祭奠过了报讯,又巡过东平余县。
    这日荀贞离了东平,南下任城国。
    ……
    任城国是兖州最小的郡,辖县数与济北一样,三县,但面积比济北还小。
    任城相现为荀悦。荀悦是荀氏八龙中大龙的儿子,荀贞得叫他一声族兄。
    荀贞到任城之前,也遣吏告诉他,叫他不必相迎,可是荀悦和李瓒相同,还是到郡界迎接。
    见到荀悦,荀贞握住他的手,笑道:“阿兄,前日我读你遣人送到郯县的大作,读完之后感觉受到的启发很多,但是观兄那篇大作似乎还未写完,不知可有下文?”
    却是荀悦在任城治政的空闲时候,写了一部政论的文章,起名叫做《申鉴》,阐述他对治理百姓、治国安邦的一些政见。
    ——这个《审鉴》,於原本时空中,荀悦也是写的有的,只不过当时他写的年代比现在这个年代要稍微晚一些,而现在因为他已经出任为了一郡太守,又加上兖州多遭战乱,现在急需要做的是安定内部,所以他的这一部书却是提前就写出来了。
    听到荀贞这话,荀悦回答说道:“呈上的是我暂时写好的。的确还没有写完,剩下的还正在写,等写好之后,我会再遣人呈送州府,
    请贤弟指教。”
    荀贞连连摆手,笑道:“不指教、不指教,兄之此文,我虽然只是读了你成给我的那一篇,但已是惊世之良作,兄可谓如椽之笔也。”说着,引用了荀悦乘给他的那部《审鉴》中的几句话,接着说道,“就这几句,即是治国良策。兄公务之余,可以加紧继续写此作。等书写成全篇,我打算将之下发给徐、兖各郡长吏,叫都细细读阅。”
    荀悦在献给荀贞的这部书中提出了几个主张。
    首先,他认为为政者要兴农桑以养其性,其次要申好恶以正其俗,再次,需要宣文教以彰其化,最后要立武备以竖威,赏罚以按法。
    事实上,整体而言,他的这些政论观点,正与荀氏之祖荀子的思想是比较吻合的。
    简而言之,两个字可以概括,便是:礼和法。
    再浅显一点讲,用礼来明确上下的次序,用法来统摄百姓。
    且不必多说。
    却任城屡经战乱,只亢父一地,荀贞与曹操就先后打了两次大战,郡内的民生情况因比之济北、东平固然更加凋残,可荀悦以“礼法”治郡,郡中的社会秩序倒还不错,堪称井然有序。
    在济北、东平,荀贞都听说过盗贼劫掠之事,——李瓒夸说徐卓治郡,几乎路不拾遗,那是溢美之词,实则东平郡中也还是有贼寇出没的,然在任城这个屡次交战之所,竟是郡内真的不见有盗贼出现。
    当然,这也并非全因荀悦一人的治郡之功。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任城郡中,特别亢父县城,现下驻有重兵,重兵云集,盗贼自然绝迹,——亢父毕竟是兖州的最重要的要塞之一,只要守住这里,那么就能连通徐、兖州,所以曹操虽然已经退回东郡,亢父这里,荀贞仍不忽视。
    於任城国的郡治任城县住了一天,荀贞西南而行到亢父县城。
    观罢民情,荀贞巡视亢父县城内外的守备情况。
    一则亢父重镇,军备是重头戏,二来,他也是借机观看一下两次亢父之战的战场。
    两次亢父之战,尤其第一次亢父之战的时候,荀贞与曹操斗智斗勇,双方彼此用计不断,那场仗不说打得惊心动魄,至少也是扣人心弦。
    荀贞巡视当时的战场痕迹,见城墙上和城外战场上,残留的箭矢、断掉的刀矛等等武器都还不时可见,——由此就足可见当时战况的激烈。
    荀贞看罢多时,顾首西望,看向东郡的方向,说道:“孟德娴熟兵法,一时之雄,诚我强敌也。”对打败曹操,他还是挺自得的,所以这句话看似是在夸曹操,实际亦含自得之意。
    从行诸吏中,有听出他话意的,便凑趣说道:“曹东郡虽然一时之雄,但在明公面前,还不是束手无策?”
    荀贞一笑,指着亢父城外战场上的残留断矢,说到:“把那残留的箭矢,选些是孟德军中的,捡起来包好,我要随行带走。”
    荀悦问道:“贤弟,带这些东西作什么?”
    荀贞说道:“我准备把之作为礼物,送给孟德。”
    荀悦不解荀贞之意,以为荀贞是要侮辱曹操,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厚道,犹豫了下,想要劝谏,便先试探问道:“这又是为何?”
    荀贞却非侮辱曹操之意,他慨然说道:“黄巾以来,天下乱事已久,天子远在长安,吾等身为国家大臣,理当以迎天子还洛阳,削平不臣,安定民生为念,岂能互相打来打去的,而不顾国家焉?我把这些送给他,意在劝止兵戈。”
    荀悦这才明白了荀贞之意,心服口服,不禁称赞连连,赞叹荀贞悲天悯人、良苦用心。
    在任城呆了五天,荀贞入山阳郡界。
    ……
    在山阳郡,荀贞主要听荀攸给他介绍了下近期政治豪强、发展民生等政措在全兖的执行情况,并及去乐进营中视察了一下。
    未入辕门,就听见营边校场上如雷的喊杀之声,是兵士们在进行操练。
    当然不会这么巧,荀贞来巡营,兵士就刚好在操练,是乐进提前安排好的。
    荀贞登观阅台,细观其营将士演练,见阵法熟练,变幻如意,深觉满意。
    乐进这个山阳太守,说来是文官,其实不如说他还是武职。
    山阳郡是兖州的州治,荀攸的州府和乐进的郡府同在昌邑。
    昌邑、山阳的大多政务,都是荀攸在代他处理。
    因而,乐进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在治兵练武上。
    ……
    巡罢山阳,一路西行,到济阴郡。
    由昌邑出来,到济阴郡的第一个县,便是乘氏。
    此是高素、冯巩阵亡之所。
    荀贞别的没有做,首先之事,便是祭奠高素、冯巩。
    临水之畔,举酒浇地,回忆昔年与高素、冯巩在繁阳亭时的交往,再回忆自己起兵以来,高素、冯巩两人的忠心追随,荀贞情到动处,潸然泪下。
    随从的济阴相刘馥等吏,皆被感动。
    ——李进与曹操勾联叛逆,导致高素、冯巩战死,乱事平息后,刘馥请罪不已。在此战乱之际,叛服不定,本为常事,李进之叛,自是不能怪刘馥,荀贞因也没有责备他。
    沿济水西南而下,到至定陶。
    定陶才被曹操部打过一场,荀贞到时,正看到服劳役的百姓们在热火朝天地修缮城墙。
    荀贞驻车,看了会儿,说道:“虽然孟德、张邈现无力再进犯我土,但加强武备这一点还是必不可少的。如修城的民力有何不足,卿可上书公达,请他拨民助你。”
    刘馥应道:“诺。”
    又见城外一座空地上坐了数百妇孺,正在做草毡。
    荀贞问道:“此物何用?”
    刘馥说道:“将来若曹东郡再寇,城池如果受损,馥以为,可用此物覆城墙上,以水浇之,或许可以起到一些作用;并且等到天寒之时,也可分给贫寒百姓和士兵取暖。”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想的很周到。”
    刘馥答道:“除了编此草毡外,馥还令郡府从渔民处购买鱼膏,亦是以作武备。”
    鱼膏,打仗的时候把之烧着,可为守城的一种办法。
    荀贞说道:“武备要紧,但是百姓也不可劳之过度,耕桑亦不可怠慢。”
    刘馥答道:“请明公放心,等城墙、草毡、鱼膏等诸务皆备以后,馥接下来,首先,打算在郡内修一些水利,随后,遵从明公之令,在济阴兴办屯田;并州府发下来的耕牛、粮种等等,馥现已皆发给了郡中的贫民,等到明年秋收,只要期间没有外寇进犯,收成想来应能不错。”
    入到定陶县中,在县中坐定。
    刘馥说道:“明公,馥有一事禀与明公。”
    荀贞说道:“何事?”
    刘馥说道:“馥近闻之,远近而下小有传言,云说曹东郡其家,亦奉太平道,竟是略有黄巾游寇,往去东郡投他!”
    “竟有此事?”
    刘馥说道:“是啊!”
    荀贞沉吟心道:“孟德其家,倒好像还真是早在太平道起事之前,其父亦信此道的。……哎哟,我记得前世读书,青州黄巾百万,谁都不投,单独服他,其中或许亦有此缘由。”
    刘馥见荀贞默然不语,误以为荀贞是在嫌曹操居然甘与黄巾同伍,不免鄙夷两句,说道:“曹东郡两败於明公,而今穷途末路,乃出此下策,可发一笑!”
    荀贞却没嫌曹操的意思,他反而寻思想道:“什么传言,这分明是孟德放出去的风声!要说起来,他此策倒是不错,我是不是可以学上一学?”
    曹操此策,学是可以学,但不能光明正大的用,要想学,就必须要像曹操那样,只能放出个这样的风声,决不能自己出来承认,否则,定将会在士林失去名誉。
    此事需从长计议,荀贞决定等巡州完了,回去郯县,再作打算。
    ……
    巡过济阴,西至离狐。
    离狐郡之所设,荀贞是把之当做了防御东郡和冀州侵略兖州的前线。
    此郡主要是军事性质,所以对此郡数县的百姓,他也只就略略地看了一遍。
    巡视此郡的重点,放在了军事方面。
    ——潘璋日夜思战,一雪前耻,在治理民生上他也没有怎么下功夫。
    看罢潘璋部曲的操练。
    潘璋单独进言,与荀贞说道:“明公,曹东郡两败,如今其郡内民心浮动,濮阳等县的豪侠许多遣人送书与我,表示我军如攻东郡的话,他们愿为内应。以璋愚见,现正是乘胜追击,袭破东郡的大好机会。只要明公一道檄令,璋愿为先锋,旬日之内,必为明公破拔取濮阳!”
    濮阳是东郡的郡治,曹操本来是在濮阳的,不过现在曹操连败之后,因为濮阳距离离狐太近,两座县城只有数十里地的距离,并且濮阳位处黄河以南,也不利於防守,所以曹操於前次又败於兖州后,便把他的郡治迁到了黄河以北,现在安置在了卫国县。卫国与濮阳隔河相望。
    荀贞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到打东郡的时候。你在离狐,只管守好郡界,防孟德再犯就是。不要纵兵侵略濮阳等县,也不要扰东郡百姓。”
    叮嘱了潘璋一番,潘璋应诺。
    荀贞问潘璋,说道:“东郡现在的民心何如?”
    潘璋在东郡派了很多的斥候细作,而且因为曹操两次大败,东郡的百姓、市民、豪强的确如潘璋所言,很多对他都丧失了信心,认为东郡早晚会落入到荀贞的手中,所以干脆现在就与荀贞这边提前联系,不少人都派人来见潘璋,对东郡的情况潘璋是大概了解的。
    他回答说道:“东郡郡内豪族大姓,而今大多不安,曹东郡民望日低,他现在只不过是强自支撑罢了。璋听说,他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东郡以后,又在各郡招募兵勇,虽然现在勉强聚兵数千,可军中粮秣,他几乎都已经供应不上了,还得靠河北那边,袁绍不时的给他送些支援,才能勉勉强强的将就下去。”
    荀贞问道:“我闻刘济阴说曹操现正在招揽黄巾,以充东郡民力,你可知情况如何?”
    潘璋说道:“反正在我离狐郡是没有一个人投去东郡的,至於其它,非璋所知。”
    时值十月旦,十月旦是一个重要的节日,秦朝之前都是以十月为岁首,也就是相当於后来的正月,荀贞便写了一封书信叫人送去给曹操,并且把从亢父带来的箭矢也一起给曹操拿去。
    ……
    荀贞书到卫国县城,被送至曹操府中。
    时恰好诸吏在堂,曹操就算想要秘不示人,也是无法做到。
    没的办法,他在看完荀贞来书、那一盒断箭后,强作欢笑,顾与程立等吏,说道:“贞之这封信不过是问候我罢了,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
    曹操现在是比较彷徨的,打不过荀贞,袁绍那边因为重心现在放在了黑山军和公孙瓒上,又不肯派遣大量的援军来帮助他,他困守於东郡此一地,当真可以说是前途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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