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 第一二八章：琵琶声响

    莫文微微张开双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悟空的笑容仿佛利箭深深刺穿心脏，在里面留下了永远不会愈合的痕迹。如果说先前的他始终处于薄冰之上的紧张和恐惧中，那么此刻，他已被悟空悄悄带上岸，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
    也许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安慰他的心灵的了。
    是啊，悟空亲口答应过要陪师父抵达雷音寺，怎么会可能食言。即使是当初在白骨精那里受了沉重的伤害，也未曾动摇过她履行诺言的决心。
    她是言出必行的人。
    于是，高高悬起的石头终于平稳着陆，莫文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经历过了长久的奔跑跋涉，此时停下脚步只觉浑身舒爽，从骨子里传递出的轻松将他缓缓包裹起来。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他会因为担心女王有些喜欢悟空，进而导致悟空留在了西梁国。
    他太杞人忧天了。他如此笑话着自己。
    短暂停留片刻，说完了这些话，兄弟三人继续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踱步着。
    从清凉的池塘边一路走到嶙峋的假山，再绕过小小的丘陵来到一片梧桐林中，兄弟们望着这精致的园林美景唏嘘赞叹。
    忽然间，温和的微风中传来悠扬的音乐，三兄弟脚步霎时停止，纷纷抬头探寻音乐的来源。
    那明显是琵琶的音色，低颤婉转，在静谧的王宫之中显得格外具有穿透力。夜晚的王宫中还隐隐有着些许淡淡的钟鸣，为这清雅的琵琶和音。
    音乐缠绵跌宕，似是在诉尽万千思绪，却如乱麻般无从畅通。它似乎在感慨着孤独，诉说着失意，和怀疑自身的彷徨。听乐知心，这繁复的音乐，让人无法不去思索弹奏者的心境。
    然而，这严肃的王宫之中突然传来琵琶声，又很让人在意奇怪。
    会是哪个大胆的人在弹奏呢？无人阻止，也没有卫兵们惊讶轰然的动静，似乎这片王宫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弹奏乐器的，难道说会是赛菲罗本人吗？
    这样的猜测让悟空着实一愣，而后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如果真的是赛菲罗，那还真不得不佩服一下她的才华。既有平常少女的亲切平和，也有帝王的疏远严肃，更兼有艺术家那般复杂多变的心境……
    想着想着，悟空心底的好奇越发放大。她转身冲悟净和莫文挤挤右眼，调皮道：“我去找找这音乐是从哪里来的。”
    莫文和悟净愣后一惊，刚要阻止，然而悟空已经化身成小萤火虫，拍打着翅膀闯进了那一群萤火虫之中。
    “你们放心，我会注意着不给任何人惹麻烦的。”这是她留下的最后的话。
    追随琵琶声汇聚成的无形的河流溯回而上，悟空绕过几座高大雄伟的宝殿，终于在距离他们卧房的另一面，远远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座精美的三层建筑里灯火微鸣，能清楚地看到半圆形的屋顶上坐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她背对着悟空，面容掩盖着额头所遮盖出的阴暗里，模糊不清。
    但悟空却更加笃定了她的身份。
    能够这么大胆坐在王宫建筑的房顶，除了这个王宫的主人以外，还能是谁呢？
    然而如此确定后，悟空眼珠一转，却又忍不住想和赛菲罗开个玩笑。拍打翅膀快速靠近后，悟空果然看到赛菲罗那惊世的美貌越来越清晰。
    夜晚的赛菲罗有一种别样的气质，就好像是被月光披上了神秘的面纱，又如同在月夜里卸下了重重伪装和负担。她英姿飒爽的龙袍不见了，变成简单的常衣。硬朗标致的长眉微微弯出点点弧度，显得更加温和亲近。
    她怀里的琵琶声已经停了，此时她蜷起膝盖望着整片王宫，眼底带愁，不知是在纠结什么。
    “没想到堂堂女王，居然还会爬到屋顶上自己弹曲子啊？”
    明明是轻快的说笑，但赛菲罗却显然被吓得不轻。她如临大敌一般跳起，甚至拉开了防备的姿势，直到意识到声音的来源后，才从警惕变为惊讶。
    “孙、孙先生？”
    悟空厚着脸皮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冲着惊讶之中的赛菲罗指了指身后的一片房屋。
    “恩，抱歉，我和兄弟们出来散步，无意听到琵琶声，觉得好听，所以壮着胆子过来啦。”语落她挑挑眉，顽皮道，“陛下，您应该不会怪罪我也爬了王宫的屋顶吧？”
    赛菲罗讪讪从悟空突然出现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略微愣神几下，扑哧一笑：“怎么会……我只是有点吃惊你突然出现罢了。还有，不用尊称了，还是直接叫我赛菲罗吧。”平静之后，赛菲罗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琵琶，却有些疑惑，“对了，你刚才说我这个叫什么？”
    “琵琶。”悟空如是回答，眼珠转动片刻，恍然大悟，“哦，大唐的称呼。”
    “原来如此，在我们这里，它叫「巴尔巴特琴」。”
    悟空左腿一歪，身体旋即靠在了屋顶凸起的一些小柱上，歪着脑袋观察赛菲罗手中的琵琶。“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弹奏琵琶。”
    赛菲罗浅笑一下，伸手把琵琶放在了身边。“我毕竟是女王啊，音乐方面的修炼，还是少不了的。我会的乐器还很多，只是最喜欢巴尔……琵琶而已。”
    悟空忽然又站直了身子，伸手请求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赛菲罗很快就把琵琶递了个过去。悟空来回把玩着，欣赏上面的花纹，期间说玩笑道：“第一次见面时我真以为你只是个普通商人的女子，勇敢但又天真。后来知道你是女王时简直惊呆了，完全没想到你还能有威严霸气的一面。现在看到你弹琵琶的样子，又觉得你很亲切……赛菲罗，你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赛菲罗眨眨眼，神情有些无法言喻，半晌后，她忽然微微垂下眼睑。“是觉得我太多变了么，拥有着好几副面孔？”
    “那倒不是！”悟空连连摆手：“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何况你真的很厉害啊。我们沿路听到了好多人感慨你的政绩，带着整个西梁国走向更繁荣的道路呢。”
    赛菲罗微微一笑，笑容是由衷的。虽然这样赞誉的话语她听过了无数次，可不知怎的，从悟空嘴里说出来，却异常地让她觉得欣喜。
    而且看悟空的模样，好像完全没有因为发现自己是女王后，变得疏远或是献媚，他神情依旧自然平和，和先前并无任何差异。
    也就是说，他并不会害怕我，也不会巴结我的吧。赛菲罗如是想着。
    但悟空并不知道赛菲罗的内心，思维跳脱的她已经把琵琶抱在了胸口，没来头道：“我可以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