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 第三十章：长命锁

    那枚上好玉材的长命锁静静躺在莫文手掌心，玲珑剔透的玉身散发出清凉的感觉，只是颜色便让人身心舒爽，一扫大半的忧愁。可乌云平的眉梢越皱越紧，沉默足有数十秒，突然一把伸手“取”过长命锁，宝贝不已地用指尖摩挲。指腹贴着裂痕滑动，他低埋的脸观察不出表情，只有嘴唇迎风颤抖。
    悟空几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刚想询问一二，乌云平已经抬起头，表情冷静依旧，好似刚才的惊涛骇浪不曾发生过。“好吧，我信了。这长命锁是我父亲的珍宝，他一直挂在身上，就寝也不曾离身。”
    莫文淡然一笑，并不打算放过那疑惑的一点，紧跟着问道：“那，殿下现在可否回答我的问题？您刚才为何要说谎呢？”
    乌云平目光冷厉的扫过莫文，露出极为短暂的敌意。他别过头，只简答回答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莫文让呛了一口，也是愣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乌云平似是不想继续纠缠此事，匆匆转向下一个话题：“圣僧还是帮我想想如何揭发那国师吧。”
    “国王都已经告诉我们实情了，直接去揭发那个国师不就好了？”
    “悟净，你傻啊？”悟空哭笑不得的捶了几下悟净的脑袋，“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那国师假冒国王两年都没被看出端倪，咱们直接说他杀了真正的国王谋权篡位，谁信？还不得直接被按大逆不道抓起来？”
    “圣僧说得极是，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到国师谋害国王的直接证据。比如尸首。”
    “你想让我们找到国王沉在井里的尸体？”
    乌云平点点头：“正是，我会告诉你们御花园的地点。烦请圣僧们找到我父亲的尸首……”乌云平顿了几秒，“然后，让他复活。”
    “什么？”三人瞪大了眼。
    悟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找尸体没什么问题，你居然想让我们帮你复活？”
    乌云平淡淡的仰起头盯着悟空：“没错，找到我父亲的尸体，救活他。这样我们就更能证明那国师的拙劣计谋。我会给圣僧们两日时间，相信这对几位本领高强的人来说，很简单。”
    “简单个屁！你这根本就是故意刁难！”悟空一把抓过乌云平的衣襟，“你是不是把我和师弟刚才对你的礼貌当成什么优待，蹬鼻子上脸了？”
    莫文和悟净见状急忙上前拉住悟空，但她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就好像是重演了一遍不久前的场景，乌云平淡定到不正常地看着发怒的悟空，冷言道：“我相信圣僧的实力，也相信你会为了你师父的安危尽心帮我的。”
    “你！”悟空的手指掐的更紧，隔着几层衣物几乎都有了肌()肤()相贴的感觉。
    她原本还想说什么，但乌云平已经伸手抓开了她的手指，理好衣襟直视她：“若是圣僧们想要你们的师父平安无事，还希望你们尽量配合。你们师父被我藏在了隐秘的地方，寻找他花费的功夫比调查只多不减。另外，一旦我出事，我安排的人就会立刻原封不动将我遭遇的事情归还到你师父身上，总而言之，圣僧全心全力帮我调查便可，云平感激不尽。”
    语罢，乌云平转身就往屏风后走去。几乎是刹那，悟空抓起桌上的茶杯便狠狠扔了过去：“我去你的感激不尽！”
    光泽靓丽的瓷杯撞上坚硬的木制屏风，在清脆的声响里化成碎片，滚烫的茶水将那一块浅棕浸出了深色。
    那茶杯是擦着乌云平的衣摆过去，然而他却不为所动，闲庭信步一般走出了三人的视线：“云平就不继续打扰圣僧了，你们诸位先行休息，明日便开始吧。”
    乌云平穿过几个小门，远远能听到悟空并不打算克制的怒骂声，以及她两位师弟劝说的话语，渐渐的这些声音仅仅成了远去的嘈杂，他移步到了自己的卧室，关上屋门后便重重坐在了床上，低头凝望着地板。
    三更已过，夜意正浓，房间里只有烛火驱散随处可见的黑暗。乌云平伸手从衣服里掏出那枚长命锁。红烛为他抹上温暖的颜色。
    清凉的感觉从碰触到的地方传来，洁白透亮的玉身在晦暗里依旧不失光泽，乌云平伸出拇指，再次抚上那条狰狞的伤痕，不断重复，像是想要抹平他。
    「平儿，这是爹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今年已经五岁了，以后越来越大，切不可老是胡闹，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枚长命锁没有别的含义，只希望你平安健康，那样就是爹最大的愿望了。」
    ……
    「收起你这把长命锁，我不稀罕！平安健康？全部都是狗屁！」
    「我不要你这些上好的玉器、绸缎、珍宝，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父母共同陪伴的童年，你给的了吗？！」
    那饱含深情的礼物被狠狠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记忆力那位长者如同与玉器连心，在它坠落地面的刹那断掉所有的神经，骨头似也摔碎，无法支撑已经年迈佝偻的身躯。
    乌云平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不去想那很久以前的事，但让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却钻了空子，借助记忆扑面而来。
    书房里那位年迈的老人埋头看着什么文书，自己进门后取了样东西，他全然没有发现。最后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喂，你今天怎么格外安静了？」
    老人抬头看了眼自己，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自己大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只是觉得你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对了，你最近居然不带那枚长命锁了？」
    老人埋头工作：「玉碎为凶，我已让人将它送走了。」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浑身颤抖了一下，刚想说什么，老人似乎是因为被自己搞糊涂有些不悦，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拿完东西就走吧，朕还要处理很多事情。」
    自己的喉咙霎时像被困沙漠足足数日般干涩，强抿了一口唾沫，他转头连招呼都不打便离开。
    伴随着被关上的“大门”，乌云平慢慢睁开眼睛，思绪从过去回到了现实。国王绝对是假的！就算自己曾经也认为国师出逃是真，但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却让他所有猜忌成了板上钉钉。真正的国王就算老傻也不可能丢掉这件东西。毕竟过去的十多年，就算他再怎么厌恶，国王还是会一次次劝说自己收回长命锁。哪怕是被自己百般拒绝不领情，他的热情也从来不减反增。
    乌云平仰头躺在了床上，紧接着缓慢地将整个身体蜷起来躺下，连鞋履都不脱，衣襟亦不宽，发愣一样的抱住自己的膝盖，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