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有底牌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极尘的棋与道

    掌门师尊很紧张。
    面前的可是三名真正的合体期卦修。
    这几名卦修，可以通过推衍卜卦之术，推衍天机；可以仅凭相面，便知人生死；仅凭些许媒介，便能通晓过去与未来……
    与自己这种冒牌卦修完全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一旦掌门师尊暴露自己不是卦修的事实。
    第二天，整个凌云域都将知道他极尘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极道宗也会失去其他宗门的信任！
    但是，掌门师尊并不能将这份紧张表现出来。
    只能不断的在内心告诉自己：
    “我是卦修，我是卦修，我是卦修。”
    还好，掌门师尊修为高深，可以精准的控制肌体，不仅没有将紧张显露于外，甚至浑身的肌肉都很自然的松弛下来——
    肢体放松，气息平稳，言语举动十分自然。
    保持这种姿态。
    掌门师尊认真观察面前的棋局，将心神完全沉浸在了棋盘上。
    既然隐儿让自己下棋……
    那就好好下棋！
    面前这盘棋，掌门师尊从早上下到现在，自己与自己博弈，倾注了全部的精力与思路。
    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才缓缓落子。
    或许是投入了大量精力与思路的缘故。
    掌门师尊感觉自己达到了某种超然的境界，仿佛极夜祖师附身，每一次落子都令自己的心神沉醉，惊为天人。
    看着眼前的棋盘，黑白棋子仿佛化作两条蛟龙，绞缠在一起，拼尽全力搏杀与此，战局胶着不下。
    每一次落子，吃掉的棋子都仿佛是龙鳞的剥落，隐隐带着龙吟悲鸣。
    他隐隐有所感悟。
    这盘棋，已经达到了他人生巅峰的境界，是他几千年来，下过最好的一盘棋！
    难道这就是隐儿的想法与目的？
    让自己沉浸在下棋中，棋艺获得突破，同时修行上也感悟颇深……
    不仅令那些明月宗的卦修感叹于自己棋艺竟是出神入化，同时，也证明了自己的棋力。
    师尊，你在仙界看到了么？
    曾经那个不擅棋艺的稚嫩小儿，现在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地步。
    掌门师尊悟了。
    与此同时，他在这盘二龙争杀之局里，隐隐看到了破局之法。
    是的，只要这步关键棋子落下，后续的发展，白龙将吞噬黑龙，斩断其龙骨龙筋！
    立于白棋的角度思考。
    掌门师尊沉吟良久，终于拿起白子，放了下去。
    “啪。”
    ……
    宗门大殿。
    三名明月宗卦修，正襟危坐。
    极尘道友让她们观看棋局，自然是想告诉她们一些信息。
    她们很有耐心，认真观察极尘道友面前的棋局，并且在认真的思考着。
    如此杂乱无章、如小儿摆弄般的棋局……
    其中有什么深意呢？
    或许是在告诉她们，目前的凌云域就如同这棋局一般，杂乱不堪，毫无章法。
    各个宗门，明明同属一子，却互不相顾，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之地，讽刺了凌云域的乱象。
    三名卦修悟了。
    是的，前段时间凌云域的乱象，恰如这盘棋局。
    多亏了极尘道友出手，帮助一部分宗门整理了秩序，变得不再那么杂乱。
    也就是说，现在极尘道友是在教她们，如何解决目前凌云域的乱象？
    难怪！
    结合先前极尘道友做的事情。
    他并没有只顾着极道宗的安危，而是先救苍羽宗、又惩天罪宗，再帮明月宗。
    迅速的将凌云域的部分宗门统合在了一起。
    恰如这棋面上的白子。
    虽然散乱不堪，以她们的眼光来看，只需要三两步棋，就能翻转局面，将整个棋面盘活！
    嘶……
    原来极尘道友竟是这种想法！
    借棋喻事。
    通过一盘散乱的棋局告诉她们，这种混乱的局面该如何统合起来，将力量重新拧成一股绳！
    极尘道友之所以思考了足足半个时辰。
    想必也不是在思考。
    而是在留给三名卦修观察、思考的时间，让她们思考对应的解法。
    等她们思考结束后。
    再最后出手，一棋定音，告诉她们最优的解法与答案。
    这就像她们平时教导徒弟一般，往往是先给徒弟布置任务，让她们自己思考。
    等到最后再告诉正确答案，并且讲解为什么会是这个答案。
    借棋喻事的同时，给予考验与教导，当真是巧妙。
    三名卦修相视一笑。
    显然，大家都已经想到了极尘道友的意图。
    “几种？”
    “十八种。”一名卦修说道。
    “十七种……”另一名卦修闻言说道，又认真看着棋局思考了几秒，旋即恍然，说道。
    “十八种。”
    出声询问的那名卦修则是微微一笑。
    “十九种。”
    其他两名卦修微微一怔，旋即准备重新观看棋局，思考这第十九种解法出在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
    极尘道友动了。
    他坐在棋盘前，不言不语整整半个时辰。
    此刻，终于是动了起来，拿起一枚白子，毫无迟疑，充满自信的放了下去。
    三名明月宗卦修立即正襟危坐，认真观看极尘道友的教导。
    “啪！”
    棋子落下。
    三名明月宗卦修愣在了原地。
    极尘道友这步棋，完全出乎了她们每个人的预料，是她们完全没有想到过的一步棋。
    怎么会这么臭！
    明明只需要一步棋，白子就能初步盘活局面，两三步，就能占据整场全部优势！
    结果，极尘道友一落子。
    直接把白子下死了。
    就仿佛二龙相争，白龙直接把脖子送到黑龙嘴边，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怎会如此！
    三名明月宗卦修难以置信，一时间有些懵了。
    难道这步棋还有别的深意？
    例如什么……向死而生，转死为生？
    没有啊。
    怎么看这白子也是一心求死。
    一名明月宗卦修紧皱眉头，完全不理解这步棋的含义。
    要知道，每一名卦修都极擅棋艺。
    不是因为她们用推衍之术，看到棋局的发展。
    而是由于卦修常常推衍天机、要思考无数未来的可能性，因此，每一名精通推衍卜卦的修士，计算能力都超强。
    哪怕她们下棋的时候，完全没有使用任何推衍之术。
    仅凭这种计算能力，就能让她们每下一步棋，都能看到十步以后的局面。
    从无数个可能性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条路线。
    这与推衍天机，推衍未来是何其相似。
    所以，每一名卦修，都是一名出色的棋手。
    她们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修行，练习自己对未来的推衍能力，同时磨练自己的大局观。
    基于这种情况。
    三名明月宗卦修，完全不相信极尘道友棋艺很差。
    一个棋艺很差的卦修？
    没有这种可能性的。
    显然，这是极尘道友刻意为之！
    他的棋艺本来是极其高超的。
    明明可以用两三步，甚至只需要一步棋，就能彻底打开局面。
    不仅能将棋面盘活，还看到了十步百步后的情形，以白子的身份耍的黑子团团转。
    此刻，却主动将棋下臭。
    目的是向面前的三位明月宗卦修传达一些信息。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
    三名卦修认真思考着。
    时间足足过去了几个时辰。
    她们眼睁睁的看着极尘道友，将一局很烂的棋下的越来越烂，烂到臭不可闻。
    如果是她们的徒弟下这么烂的棋，绝对会被她们训斥。
    不过，创造出眼前这副“烂棋”的，却是目前凌云域公认的、后来者居上的卦修新秀——
    极道宗，极尘。
    他在下棋的同时，眉头紧锁，忍不住用力的拉扯胡子，表达出了内心的不平静。
    三名卦修清楚。
    极尘道友并不是在纠结棋局。
    而是认为她们愚钝，怎么还没有想通他的深意。
    忽然，一名明月宗卦修悟了。
    轻舒一口气，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
    显然，她明白了极尘道友的深意。
    看着两名同伴疑惑的表情，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天意难测。”
    其他两名卦修同伴，闻言恍然。
    是的，天意难测！
    极尘道友这般下棋，每一步棋都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岂不是恰好符合了她们平时推衍卜卦时的场景？
    明明算了很多、看了很多。
    可往往是算的越多，却发现未来越是模糊。
    天意难测。
    人算不如天算。
    或许你算了很多，自以为打的很好的一副牌，最终会因为某个忽略掉的小因素，结果变得截然不同。
    带着这种想法，回过头，重新观看极尘道友的棋局——
    虽然还是很烂。
    但是，极尘道友的做法，不是狠狠地打了她们的脸，让自以为是的她们猛然惊醒吗？
    恍然间，又一名明月宗卦修露出笑容。
    她看向两名同伴，轻声说道。
    “做减求空。”
    几名卦修恍然失笑。
    是的，极尘道友本来只是单纯想要告诉她们一个简单的道理。
    但是她们心中挂念的太多，思考了关于太多凌云域局势的问题，贸然为极尘道友的行为增加了太多的含义。
    反而忽略了极尘道友最初的想法。
    或许，这也是极尘道友刻意引导的结果。
    希望她们在推衍卜卦的时候，排除那些不该有的繁乱思绪，还原天机的本质。
    最后一名明月宗卦修，笑着摇了摇头。
    “学无止境。”
    这或许是极尘道友告诉她们的第三个道理。
    明明极尘道友拥有出神入化的棋艺，却没有将其表现出来。
    而是选择了下一局很烂的棋。
    虽然真的很烂。
    但是通过这局烂棋，明月宗卦修仿佛看到了自己四五岁的懵懂时期，跟着师尊修行推衍卜卦之术的场景。
    当时自己的棋，也是下的这么烂。
    自己却丝毫不在意，而是对修行的未知充满渴望。
    那种最初的愿望，最初的渴望，是修行到高深境界后，也不能忘记的。
    三名明月宗卦修相视一笑，欣然感叹。
    极尘道友要告诉她们的，或许不仅只有这些内容。
    但是，这其中的信息太过深奥，她们一时间难以理解透彻，只能粗浅的分析一下。
    不愧是极尘道友！
    仅凭一局很烂的棋，就告诉了她们如此多的道理。
    虽然这副棋真的很烂。
    却是三名明月宗卦修看过的棋局中，记忆最深刻的几个棋局之一。
    三名明月宗卦修，也并没有认为极尘道友一句话不说，见面之后只下棋，这种做法有什么问题。
    这是很正常的做法。
    毕竟，推衍卜卦，本就是猜测天意的过程。
    每一个擅长推衍卜卦的修士，也都擅长猜测别人的心思。
    同时，卦修推衍出来的未来，往往也不能随意的直接告诉别人。否则会经历极其恐怖的反噬。
    因此，每一个卦修，都是潜在的谜语人。
    通过一些哑谜，进行交流论道，互相猜测对方的想法与目的……
    这种形式，三名明月宗卦修再熟悉不过了。
    此时此刻。
    她们欣然起身，向面前的极尘道友深深的行了一礼。
    “多谢极尘道友的分享，我们已经悟了。”
    “……悟了就好。”
    掌门师尊开口说道。
    眼角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他不明白面前三名明月宗的卦修，究竟悟了什么。
    但是，这盘棋，他下的当真是畅快淋漓！